何老爷子的话,确实让窦迟的心乱了。
巧合?
极低概率下发生的事,才可称其为‘巧合’。
窦晓婵曾说:‘她什么都不能做’;等活过中元节……她又‘有些话就可以与你讲’。
凌晨前后这个时间点,有什么区别?
所谓‘五百年天灾’,如果是真的,很多事也就说得通了……
亦如,那场大雾。
何老爷子的目光落在窦迟脸上,见他只是呆了片刻、面色转而平静,不由叹息一声:“你这沉稳的性子,也不知是怎么养出来的。”
“老爷子说笑了。”
“好了,阿迟,你处世豁达又心思通透,许多话自不必讲到明处;只需明了,若你有事整个何家会倾囊相助,而何家遇到难处,你只需伸出援手即可……”
何老爷子抬手止住窦迟开口,缓缓起身过去,目光深邃地望着他:“但是、阿迟啊,心思过于通透也并非好事,太累了……”
窦迟愣住神。
他忽然记起爷爷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阿迟啊,你整日跟着我、容易老;总想太多事也不好,日后要学会活得简单些。
见何老爷子没再开口,窦迟提出自己的疑惑:“前日网吧发生诡异之事,想必您也听说了。
当天夜里,我曾看见一只很怪的虫子,那虫子极为特别,以前从未见过。”
顿了顿,又将昨天网吧失火、黎珍的变化,大致讲述一遍。
何老爷子听罢,右手握紧、青筋乍起,眼神蓦然闪过一丝凶戾:“初伤我孙儿,只以为是殃及池鱼。
不曾想,滇川之人竟敢做出这等事情,此事定要问个明白。”
说罢,不待窦迟提问,老爷子仰起头继续讲述:“滇川乃西南异境,古早已有传承、多有秘术。
而在上一次天劫,滇川族人曾追随当世‘半圣’平息天灾人祸,得以称霸一方数百年之久。
我族内典册记载,彼时的何家正遭逢劫难,幼主无依苟活于世,幸得那位‘半圣’遇见,何氏一门才得以幸存。
多年后,幼主终于再立何家门户,便将当时所见制成‘尊画’,正如你方才所见。”
刚才画中的男人,就是什么‘半圣’?
至于画中那小姑娘……
如果中元节还活着,窦晓婵或许可以解答。
窦迟如听天书一般,“老爷子,半圣,是什么?”
“呵呵,典册记载,我也说不大清楚,或是当世强者?”
何老爷子笑了笑,大约明白一些窦迟的心思,说:“你别当玩笑话,当今世间,至少有半数隐世大族、异境都曾是‘半圣’御下。
也是因此,他们方才绵延数百年、未曾衰落。
至于西南‘滇川’,且还排不上名号。”
这些话或有夸张,但窦迟从其中也品出些味道,即便强如何家,或许也斗不过那什么异境滇川……
“……”
窦迟抿了抿嘴唇,说:“老爷子,那……不如这样,只需问明缘由,便将网吧的铺子给他们吧。”
“何至于此。”
何老爷子笑着摆摆手,叹声道:“何家虽已没落,但如今国家强盛,早已过了逞勇斗狠的年代;另外,滇川药业只是其旁系之人创立,不足为惧。”
窦迟点头应是,“既然如此,便由老爷子做主。”
“嗯,阿爷这肩,如今啊、还能护得你们。”
何老爷子缓缓跨过门槛,背着手站在院中,望着丰茂的花草、慢声说:“年轻人嘛,就该做些年轻人该做的事,滇川药业的事我自会处理妥当。
走吧,跟老头子待得久了,没什么好处。”
……
大门外。
姐弟俩目光碰撞,冷哼一声背身而立。
何家人丁兴旺,老爷子膝下五个子女;但长子、次子是原配所生,而三子、两女为续弦所怀。
何欢是长子何博之女,何璧是次子何宁独子,相比其他叔叔、姑姑家的同辈,自然要亲近许多。
但平时生活中,这俩人谁也看不惯谁。
小时候的事儿何璧不记得,但自从他十八岁归家,跟何欢似乎天生不和,吵架、打架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
只可惜大多时候,何璧都是输家。
即便偶尔赢那么一次,也会被父辈痛责,随后老爷子还会下达:关屋里,三天不许出门。
门内传来动静,俩人同时扭头去看。
花池边,窦晓婵手里抓着几根青草放进水里,不时传来‘咯咯’的笑声;她抬头看了眼窦迟,目光又转向老爷子,“你……”
何老爷子稍一愣神,歉意笑笑:“忘了忘了,老头子全名何舒桓。”
“喔,那叫你老何吧。”
窦晓婵抬手一指:“假山拆掉,鱼儿也不要照顾太精细,定期换水即可。”
“好。”
“……”
窦迟张嘴话都没来得及说,事儿、就已经定下来了。
“嗯,还不错。”
窦晓婵点头,也不知在夸院子还是夸老爷子,随即她背着小手,蹦跶、蹦跶到了门口。
两条小短腿,一脚一脚又缓缓退了回来,面向窦迟张开胳膊:“抱,离倒霉蛋儿远远的。”
何老爷子开口说道:“没事,气韵不开、印记不解。”
“喔?”
窦晓婵一手扒着窦迟后颈,往门口看看眼睛眨巴:“是吧,那也不能太近啦。”
路边停着几辆车,头前那辆站有司机,打开车门扶着何老爷子坐好。
“行了,我先回去,你们玩去吧。”
四人目送老爷子离开,何欢轻轻拍了拍窦晓婵的头顶,目光闪烁,“谢啦。”
随后拉开车门,手一挥:“走了。”
从来都是水波不惊的二小姐,今天却显得有些慌乱,越野车开得飞快、转眼就看不见了。
剩下三人面面相觊,也不对,是何璧和窦晓婵大眼瞪大眼。
“来,伯……哥哥抱。”
“你走开!”
窦迟打开何璧的胳膊,虚踢一脚,“倒霉玩意儿,赶紧开车去。”
“得嘞~”
何璧边走边嘀咕:“三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女人缘爆棚,怎么小家伙态度这么差!”
坐上车,窦晓婵扒在右侧门脑袋贴在车窗,目光从驾驶座扫过,可怜巴巴地望着窦迟:“咱们一定要坐他的车车吗?”
“将就一会儿,很快就到家了。”
“喔。”
何璧盯着前方,咧嘴笑道:“阿迟,三爷亲自当司机,怎么咱妹就这态度,是不是你总跟她说我坏话?!”
“唉。”
窦迟闭上眼,疲惫地倚在真皮座椅靠背、挥了挥手。
何璧看了眼后视镜,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沉默下来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