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叶开元心中喜、惊、羡俱集。
喜是喜自身的了悟和洞彻。
之前吧,虽然三元境最后一境,开窍境的秘法在握,但行走在漫漫不知几许长的开窍境之中,看似不疾不徐、智珠在握,实则踉踉跄跄、半梦半醒。
而刚才,面前小家伙的短短一句话,直接如同一根棒子,当头砸下,把他一下砸醒。
这下,关于开窍境,关于整个三元境,他是真的完全洞彻了!
开窍境依然还是很漫长。
之前,他只是大体知道,这条路应该怎么走。
现在,他已经完全看到了终点之所在!
这便是洞彻。
而在看清那个终点的一瞬间,几乎电光石火一般地,他就已经对接下来一路具体怎么走,有了不止一种的甚至是满满当当的设计和安排。
灵思如急雨,哗然天上来。
身为修士,任何层次和境界的修士,没有一个人会对这种洞彻无动于衷的,而必然是心中被巨大的喜悦所充满。
叶开元此刻便是这样。
但在极其的喜悦之余,他还是对叶怀清小小年纪便有着这样的认识,心中震惊不已。
这就是所谓的天生道心?
这便是所谓的天纵之才?
这一刻,叶开元只想到了四个字,“受命于天”。
那其实是八个字:
“受命于天,如律如令。”
而想必,这小家伙手执符笔,书写这八个字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吧?
喜与惊之后,叶开元心中冉冉升起的,便是羡。
和喜一样巨大和惊一样满满的弥漫在整个心上的羡。
《老姆虞华说凝元通玄经》!
《灵源大道歌》!
《药师石东庭九世孙晔阐十四本药》!
第三本且不说,前面两本,他高不可攀的两份神宫秘法,却只是眼前这个小家伙的起点!
当然也就在那个时候,他失去了和眼前这小家伙更深一层的羁绊。
想来也是,他叶开元何德何能,能真正拥有这样一个天纵之才作为弟子?
能被这小家伙像现在这般叫着老师,已经是他祖上不知道多少辈子积来的福分了!
喜着,惊着,羡着,也感慨着,叶开元久久地没有说话。
好半晌后,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叶怀清的肩膀,淡淡地说道:
“怀清,大道艰难,修行从来不易。所有的易,都有各种原因,都是造化成全。所有的不易,才是本来,才是应该。”
“怀清,其实,我不担心你的修行。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我只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你能多看,多想。多看一看其他人的修行,也多想一想其他人的修行。或许,嗯,或许,或许会对你稍微有点修行以外的帮助。”
随即,他又觉得这话说得似乎不太对,直接摇了摇头,笑着对叶怀清道:“算了,怀清,你不用听我的,就当我是一时说胡话。其实你的修行很好,我也完全教不了你什么。”
叶怀清默然了会。
然后,他弯下身来,深深地给叶开元行了一礼。
这一礼,持续了很长的时间,长到叶开元都要伸手,扶起他来。
并没有要叶开元扶,叶怀清就势起身,然后道:“老师,你教我的,都是我最需要的,也是我这一辈子,任何时候都不会忘掉一个字的!”
“老师,弟子从生于此世到现在,已经蒙受造化的三大成全。”
“一是生于叶氏,族大可倚,平平安安无愁无苦地长大。”
“二是父爱母慈,朝夕关怀。”
“第三,便是遇上老师。老师,弟子能在修行之初便遇上您,是弟子真正的一生之幸!异年他日,不管弟子走到多远,也不管弟子登得多高,弟子心中永远都会记得,是您,一手托起了弟子的最初。”
说完这话,叶怀清再次深深行礼。
这一礼,一直持续到叶开元扶起他来。
两手轻轻按在叶怀清两边肩膀,叶开元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还是那般平平淡淡的样子,“怀清,其实托起你最初的并不是我,而是……”
“算了,不说这个了。”
说到这里,叶开元展颜为笑,两手在叶怀清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怀清,你今天晋入玄关境,我很高兴。来,坐下来,陪我喝上两杯?”
“老师有命,弟子哪敢不从?”
叶怀清也是笑着道:“不过,老师,你这里有酒吗?要是没有的话,我来酿酒!只需等上个五七八日,大约便可以开启饮用了。”
“哦,你还会酿酒?”
听得叶怀清这话,叶开元眉头一挑,如听新奇。
“会的!老师,在叶家镇的时候,我就酿过酒!”
“我用挂霜红以及其它的五十一种材料共计五十二种,酿制出挂霜红酒,我七叔公喝了之后,连连叫好,赞不绝口,后来更是口不离酒,直到把我酿的那批酒给全都喝完了,才肯罢休!”
挂霜红,是整个天南范围都很常见的家前屋后东西。
一听到挂霜红,叶开元就在心里笑了,笑叶怀清终究是个小家伙,纵然在很多方面都表现出其天纵其才,但还是不脱童稚本性。
不过紧接着听到后面的共计五十二种材料,他直接就傻了。
“怀清,你说什么,五十二种材料?”
待叶怀清说完话后,叶开元难掩震惊地这般问道。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酿酒的材料,一般三种五种最多七八种,超过十种的那都是非常罕见非常有讲究的了!
可这小家伙刚才说什么?
五十二种?
他真不是在瞎扯么,他又是怎么匪夷所思地把多达五十二种材料塞进一种酒里面的?
或者……
那多半只有一种可能!
“怀清,你确定,你七叔公喝了你酿的那个酒之后,是连连叫好、赞不绝口?”
叶开元问道。
他的这话中,隐约有一种窥见事实真相的笃定。
甚至,此刻他的心里,已经在非常地同情那个倒霉的饮用者了,那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呃?
叶怀清还真被他问得沉默了。
七叔公有赞过那个酒吗?
好像还真没有!
一开始那自然是不用说,就算到了后来,他好像也自始至终都没有赞过一句?
不止他这样,父亲母亲好像也都这样。
他们,没有赞过那酒一句!
冤啊!
旷世之冤!
比六月飞雪都还要冤上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