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番一 沈翩枝

吾姓沈,名翩枝。自我嫁于将军许莫远,世人称我为许夫人。

我与许莫远一见如故,当时他只是末流世家子弟。后来他考取了武状元,拜了一方军队首领为官职。

不久,我们便成了亲。

于年未隆冬生于一女,因出生之时为隆冬十二月,取名为涂月。

涂月降生之际,天降瑞雪,以为喜兆,我认为我的涂月一定是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婚后这些年一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有贴心善解人意的丈夫,有冰雪聪明的女儿。

可在月儿九岁那年,一场祸乱割裂了我美满的家庭。

叛军异起,夫君不得不带兵远征。

战事拖得久,妇人家不懂什么战况,只想求夫君平安归来,只能日夜于佛堂之中为夫君祈福。

好在月儿向来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才不过刚满十岁,便诗书琴棋一点就晓,夫子无一不夸赞与她。

后来,十三岁那年,月儿在京城中的诗会中一鸣惊人,还结识了丞相家的大公子。

两人还悄悄互通信件,这些小把戏我怎会不知。好在我暗中打听,这商家大公子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子,为人正直。我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一场寒冬过后,月儿一病不起。

诺大个将军府,突然只剩下我一个人,许莫远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寻求了京城所有的名医,甚至不惜冒大不韦去求宫中的官医,好在官家念在我夫君为国奋战,拨来了宫中的医圣手。

可是他们都摇头。

我不信!我的涂月一定能活下去。

也有其他医师上门来,我知道,是相府的大公子替月儿寻来的。

数十个医师在偏院争吵了三日,最终得了一个方子,但还是坚忍着告诉我,能活多久,是月儿的命。

罢了。

我只能再修书一封,如实告知夫君。

夫君回我,为国奋战乃是君命,是为江山百姓,不可擅自奔离。为夫为父能做的,只有尽快结束战争。

我赌气落泪,为什么,月儿都快不行了,你还是不肯回来。对我而言,我的月儿和你比这江山更重。

可我不敢哭,我的月儿尚且还在忍着病痛逗我欢笑,怎能落泪。

我赌气不再给夫君回信,一心一意照料女儿。

后来,女儿的病渐渐好了起来,医师都说这可真是个奇迹。

我就说我的女儿一定能挺下去。

后来,夫君给我回信,年底便能凯旋。

同时相府的媒人已经上了门。

将军府终于有了一些喜事。

夫君是剿乱第一功臣,此番征战竟已然过去了五年。

我一日一日数着日子,盼着到了年关,夫君就能回来一家团圆了。

可又是一场变故,月儿才将养好起来的身子宛如绝势之瀑,江河日下。

又是一场冬雪皑皑,日夜同昼。

我拉着床榻上月儿的手,她的手日渐冰凉,嘴角一咳便渗鲜血。

我另一只手拿着帕子,擦的速度还赶不上血流出的速度。

可月儿还是轻抚着我手,试图让我的手不那么颤抖。

天下哪个母亲愿看到孩子这样子在自己的面前啊!你可知我的心比刀剜还痛!

“娘亲,不必再擦了。”月儿的嘴角还有着微笑,她还想着要用那抹笑安慰我。

我生憋着眼泪,“你爹爹明个就到了,真的,这次不骗你,本来今天就要到了,路上出了岔子,晚了一日。”

月儿又是轻轻笑着点头,“我知道,我等着。”

“娘亲,孩儿有一事。”

我连忙又擦了擦月儿嘴角流出的鲜血,“月儿你说,娘亲听着。”

“如果以后遇到了叫阿杏的人,帮我……好好……谢谢她,她…是我的……恩人”

见月儿将要连话都说不出,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练练点头,“好,为娘答应你。”

月儿笑着,缓慢闭上眼睛。嘴角还念着什么话,声音听不清了,好像是唤着爹爹。

推门出去后,我再也撑不住,眼泪似决堤一般喷涌而出。

脚下一软,再无了意识。

待我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

守在床榻旁的侍女连忙道贺,“夫人,小姐挺过来了。大夫说,病情正在好转,再过一月,八成便可以康复了。”

我连忙到月儿的房间,与往常不同,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杏花香。

旁人难以察觉,可她之前是京城有名的调香师,一闻便不对。

杏花?阿杏?

我仔细的观察,月儿身体里的的确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我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但我相信我的孩子。更愿意相信,我的月儿还活着。

再到了年关,许莫远也终于归家。一家人终于能团团圆圆。

很快便是月儿出嫁的日子,月儿终于熬过了冬雪一般的岁月,去迎接她自己的人生。

可我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她,居然是她的意中人亲手杀了她。

商槐序说,“许涂月早已不是当年的许涂月了,如今在许涂月身体里的,是一只花妖,是这花妖害死了月儿,然后强行占了月儿的舍。”

原来商槐序特意让手下引我入后院,只是为了看到这一幕。

我知道!我知道那副皮囊下已经是另一个人了!求求你们不要揭穿!我还想活在那个梦里,在那个梦里我的女儿还活着!

我第一次失去了该有的端庄,不顾一切的想让阵法停下,“商槐序你停手啊!那是我的月儿!”

许莫远终于赤手闯入了阵法,可那道士已经活活将阿杏的妖丹剖出。

阵法破解,漫天的花瓣四散。

“阿杏,阿杏,原来真的是你。”

我陷入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月儿还活着,将军府开满了杏花,正是鲜花浪漫的季节,月儿来信说,想吃我做的玉藕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