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一间清池中,螭吻石首嵌于石壁,清澈泉水泊泊流淌注入,清雾摇曳间,一道高大身影沐浴其中。
水汽遮住羞耻部位,隐现一具线条轮廓完美的皮囊,其人背肩薄肌,窄腰长腿,身量足有一米九二。
安幕风沐浴后,微微运功,将身上水渍湿气一扫而空,随即取来檀木架上一套道袍着于身上,一头墨发随意披肩,缓缓走出。
此刻,他正在肆意体会躯体内那股无穷生机,以及久违的磅礴精力。
安幕风走到左侧的一件镜像法器面前,看着镜中清晰身影,一时间觉得陌生又熟悉。
镜中之人,年齿看似不过二十六七,天生俊美高挑之形,五官浓颜重彩,鼻梁高挺,嘴抿一线,可谓是‘神秀清质,灵根天成’。
一身道袍古素无华,兼之筑基之后灵气神韵,出尘之气十足。
安幕风恍惚一瞬,原来他甲子之寿,哪怕武道固元,不似寻常凡人般苍老,但与如今相较,也是天翻地覆的差距。
便是熟识他的人,也根本无法将前后两人联想到一处。
帅得很依旧啊!
安幕风勾了勾唇角,心神愉悦道:“修士筑基功成,脱胎换骨,洗心革面,走过由凡至仙的大道门槛,返老还童不过尔尔。”
顿了顿,他继续感慨道:“便是纯以寿元论,我如今筑基便有整整二百四十载,是凡人寿元的二倍有余。”
此时此刻,他算是渡过于他而言,最难的筑基关隘。
毕竟,便是成就紫府,以他风灵根资质而言,还真不一定难过筑基阶段。
安幕风傲气顿生,不过片刻不由失笑出声,暗道心境怎么这般浮躁?这才哪到哪?若说年龄,他六十五岁才突破筑基,有什么可骄傲的……
不说上面圣地所在的安澜氏,便说玉澜安氏这次脉流,那些资质出众之辈哪个不是三十岁左右成就筑基?
还是任重而道远……
不过好在,他自身乃是以涅槃大药成就,有这份底蕴在,加上三元功果,接下来修行如何也不会慢下来,当能让族中高层扶持一二。
安幕风思忖到这里,双眸异彩凝聚:“那些第一序列天骄,往往八十岁左右成就紫府,我若能百岁前成就紫府,当能拉近一波差距。”
百岁前成就紫府,便是在族中也必然是不容忽略的存在。
那便给自己定个这么个小目标!
不得不说,此时的安幕风有些年轻气盛。
正在这时,他表情微怔,似想到什么,不由将意识探入识海,因为在那状如璀璨星河的识海内,正有一抹微芒光团载浮载沉于深处。
随着意识到来,那道光团顿时如拭迷障,显出之物正是一卷轴,徐徐展开。
安幕风定神看去,却是微怔,却见铺展的卷轴之上空白虚荡,没有一字一画浮出水面。
这时,有一道灵光豁然乍现,竟将《山河图》之玄机,直接映照于脑海中。
随即,他面上浮现一丝古怪之意。
此卷轴并不是记载所谓的神通妙法,反而是帮助修士经营道场,蕴养生灵之道。
种田?
他是来修行的,并不是来干这个,这些称得上旁门左道,无非辅佐修行,总不可能沉迷养花养草无法自拔吧?
安幕风睁开双眸默了默,蹙眉思量,这《山河图》莫不是找错宿主了?
纯粹这般看,完全对他自身没有直接有效的好处,反而牵扯多余修行精力,甚至投入颇多……
他身为家族弟子,虽然处境堪忧,但还不至于没有修行资粮,这些旁门所需,自然无需自己亲自炼制……遑论他现在更是筑基了。
而道场,至少也是一处紫府灵峰的规模,想想他身处千丈巨峰,以及那数百修士,便知是何等惊人数字。
想了想,安幕风决定视具体效果而定,他是武夫出身,认知不够,需得打听打听。
他摇了摇头,又将此物抛在脑后,抬手曲指一绕,顿时洞府中一声剑鸣清越响起,下一刻几抹剑影极窜而来,剑光潋滟,锋芒内敛,正如游鱼般灵动于身侧。
共有六剑,主剑便是他昔年凡间佩剑‘狂澜’,通体琨金打造,价值千金,其中凝练一生武道剑意,寒英瑰射。
而五柄小剑,则是走驭剑之道,暗剑伤人于无影之间,分别是金剑岑崟、木剑青筠、水剑溟鱼、火剑锋遂、土剑山茶。
安幕风心神一唤,顿时将五柄暗剑收敛无影,随即单手一催,那急转宝剑顿时刹止,便见四尺玉剑身从鞘内滑出,玉色波澜寸寸掠过,如虹附沉覆,有雪风流转。
安幕风微闭双眸,感知剑意,随即沉思道:“论品质,相较一阶极品法剑,只是如今突破筑基,却有几分不契,需得重新锻造一番。”
“另外,筑基破境之时,有武道妙理油然而生,或能寻个好对手,将我自身六十载苦修重新梳理一番。”
安幕风将剑归鞘,置回洞府剑架上,当即施施然将禁封三月的洞府阵法开启,却是朝着峰内廊道行走。
吟月峰内庭峰所在,别有洞天。
此处琪花瑶草遍植,玉瀑流泉清润山腹,有金鲤打挺,彩蝶飘舞于各处水榭亭阆,殿阁华台,气候温暖如春,似并无四季影响。
吟月峰内庭山腹中,有众修往来,或论法切磋,便讲道赐教,无论男男女女皆是劲装仙衣,气宇轩然。
吟月峰内,所居多为玉澜安氏的凡脉弟子,出生山下凡城,或另有些是支脉庶出,这些族人自是不列字辈。
还有一些外姓执事,譬如韩月之流居入此间,吞吐灵机修持自身。
安幕风不多时,便走出山腹廊道,曲径通幽后光明大放,迎面正巧有两名少年男女,正结伴而行。
这二人不过十三四岁,面貌清秀端正,稚意未失,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正彼此施展法术,捉弄对方,欢笑声源源不断传开。
但片刻后,二人俱是声音一低,看着对面恐怖气息,俱是齐齐一弯腰,颤声道:“拜见前辈。”
安幕风面上微讶,才想到自己才突破,气息正是高昂之时,这些不过炼气中期的孩子,自然难以忍受。
安幕风略微收敛自身气机,温和道:“怎么,你们两个,忘了老夫了?”
安初儿瞧向哥哥,打眼色:“哥,什么情况呀?”
安利斜睨双眸反击:“妹,你问我,你哥我问谁?”
“当然……怎么会忘?”安利先直起身子,仔细瞧着俊美如画的男子,咽了咽口水,有些惊慌传音给妹妹:“没印象啊,咋整呀?要不跑吧?”
安初儿俏眸一翻,认真瞧着安幕风面貌,脸蛋微微发烫,暗暗想道:“这么好看的脸,还是位筑基前辈,听这语气我还认识?不应该不记得呀?”
但随即,安初儿猛地瞪大眸子,捂着嘴巴,指着安幕风半晌说不出话来。
安利看着心惊肉跳,连忙伸手撤下妹妹手掌,正要解释时,突然安初儿跳起来,激动道:“幕风叔,你突破了?这怎么可能?”
安幕风挑眉,似笑非笑盯着少女:“听你的语气,似乎觉很意外?”
安初儿连忙摆摆手,解释道:“初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对,初儿太高兴了,幕风叔,你怎么突破的?”
安初儿转移话题,故作无辜,但美目中的难以置信溢于言表,而身旁的安利也似恍然大悟,看向安初儿,低声:“妹,你说他是安……幕风叔?”
安幕风看着这一幕,丝毫不觉意外,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个年过甲子的武修,本该颐养天年的年龄,怎么莫名其妙成了筑基修士?
这巨大反差简直让人掀起惊涛骇浪。
这里的反应直接引起四周内庭的动静,本来一个筑基修士便是一峰中流砥柱的存在,更别说此人似乎还是熟人,顿时纷纷走来。
“有新的筑基修士来?”
“是安初儿那里,走,瞧个热闹去。”
随着人越聚越多,多是少年修士,安幕风耐着性子回应几位少年的热情,不过他很清楚,他筑基的动静足以引来殿阁中人的注意。
韩月身为玄英殿执事,正在处理案册,立时有从副禀告,她顿时手上动静一停。
她看向从副,疑声道:“你说谁突破?安幕风?”
韩月内心泛起层层波澜,此人没有筑基丹,是怎么筑基功成的?自行筑基?去赌那渺茫概率?
说句内心话,她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去给某人收尸了……
韩月连忙反应过来,直接扔下手中狼毫,二话不说冲出殿阁,遥遥看到不远处山壁上歇亭边,一道鹤立鸡群的身影。
韩月催动身下一朵彩云,直奔安幕风所在,拉近距离后,才有些惊疑不定看着那张陌生脸庞,轻声响起:“安道友?是你吗?”
安幕风笑容不改,直视过去:“韩执事,自然是我,莫非你都不认识我了?”
韩月闻言,敛袖一笑,降下身子后,语气此时此刻才透出几分真心实意:“妾身却是要恭喜道友脱去凡尘灾劫,筑基功成,此为难得之事,妾身当呈于上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