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寒料峭

1920年三月,虽然已是春天,但空气中仍然是寒冬的味道。

梁玉秋裹着厚厚的袄子,抱着几本从同学家借来的书本,步履匆匆地往家赶。

风吹得像冻过的刀片,不停地刮着路人的脸,路旁的青砖砌筑,和矮墙也显得寂寥极了。

梁玉秋走进自家大院,冲里屋喊了一声。

“娘我回来了,你让我打的酱油没打到,卖酱油的老张病了,没开门呢!”

她走进屋子,将灰色的围巾从脖子上取了下来,将几本泛黄的书本,和空酱油瓶子放在炕上。

却见自己的爹梁国庆和娘张英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地坐在炕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梁玉秋一脸狐疑。

这时,她又发现了桌上摆着的一堆物件,有鸡蛋有大米还有一大块羊肉,还有一个红盒子装着的一个玉镯子。

梁国庆在华中学院教书,虽然是个体面的教师,但是家里一穷二白,这些东西是他们家不可能买得起的。

梁玉秋不明所以,但看着父母沉重的样子,心里猜到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是谁送来的?”

面对梁玉秋的询问,张英从炕上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囡囡,这是韩家送来的,如果你要是同意,他们明天就送聘礼来,这些只是见面礼。”

梁玉秋心中一惊,“韩家?哪个韩家?”

“江北首富之一韩老爷子韩栋来。”梁国庆语重心长地道。

韩栋来,江北有名的富商,家业大到富可敌国,早年在英国经商,赚了不少钱财,又到江北开创了粮油公司。

韩栋来有两个儿子都已婚配,根本没有适婚男子,为何还要下聘礼?

梁玉秋又惊又疑:“父亲,我今年才考上华中学院,我要继续念书,还不想嫁人,再说韩家两个少爷早就婚配,这是何故?”

梁国庆不语,低头抽起了烟,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嘴。

张英心疼地看着她,捏着衣袖作出哭腔。

“是韩栋来老爷看上你了,他前两个月刚死了老婆,要续弦,这才来提亲。”

“什么!”

“不,不可能,这太荒谬了,韩老爷的年纪可以做我祖父了,就是他的儿子也大我七八岁,我怎么能嫁给他续弦?”

梁玉秋得知自己要嫁给大自己五十来岁的老头,瞬间觉得天崩地裂,难以置信。

“囡囡,我知道你苦,但是这不是我们能不答应的,韩家有权有势,如果我们敢说一个不字,别说你爹的饭碗能否保住,就连我们一家老小的命可都难说。”

张英一边苦口婆心地说,一边哭了起来。

“我不,我不!”

梁玉秋说着,就要往外跑,刚转身就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大哥。

“玉秋,你去哪儿?”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这时候,梁国庆赶紧从门内出来,朝儿子梁礼之喊着。

梁礼之一听,连忙拉住梁玉秋的手,不让她出门去。

“爹娘,哥哥,我不嫁,不仅仅是因为他年老,还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们不能逼我。”

梁玉秋眼睛猩红,坐在角落一声不吭。

梁礼之大义凛然地劝说着。

“玉秋,韩家可不是一般人家,你要是嫁过去,一辈子吃穿不愁,要是那韩老头一死,你也能分不少家产,那个时候再回来,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我们不拦你。”

梁礼之本是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生性又极其软弱,得了韩家人的好处,这才来劝说自己妹妹嫁给那老爷子。

“我说了不嫁,我有喜欢的人,如果你们逼我,我宁可死。”梁玉秋怒目圆睁地看着冷漠的哥哥。

“你!”梁礼之抬手就要打,被张英一把拉住。

张英突然一把抓起一旁竹篮里的剪刀,就往自己肚子扎去,义愤填膺地说:“你不用死,要死的人是我。”

三人大惊失色,梁国庆二人连忙去拦,梁玉秋也吓得花容失色。

“哐当!”剪刀被梁国庆抢过来,狠狠地砸在地上。

“娘,好了,我听你们的话,我嫁给他,我嫁给他。”梁玉秋一边忍不住颤抖着,一边咬着嘴唇说出他们想听的话。

“不过,你们得答应我,我想在嫁人前见一个人。”

三人面色有些为难,生怕她借此机会逃了。

她似乎看穿了三人的担忧,“你们放心,我说到做到,如果你们不答应我,我是不会同意嫁人的。”

“行吧,那你快去快回。”张英看了看梁国庆和梁礼之,然后点点头说罢。

梁玉秋擦擦眼角的泪,头也不回地打开门,冒着严寒的风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