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青从。”他又拿起酒壶,优雅地对准一提,细细壶嘴就灌下清液,光看着就知道是上等的饮品。
“我才不是什么狐妖,而是狐仙。你罪神纹的图案是根据我雪狐一族的死对头,火狐的图腾所化,我想不认识都难。”
姒月感受到他身上释放出的仙气,松开了手,道:“你可知青岚是何妖物?”
青从捡起地上衣物穿起,摇摇头道:“她似人非人,似妖非妖,但是从没动用过法力就是了。”
“你似乎观察她很久了,而且,她长得很像你,特别是眼睛。”
青从点点头,佩服姒月的洞察力,道:“我有个孪生妹妹名叫紫烟,她先天仙缘浅薄,注定为妖但生性善良,几个月前她去红玉楼结交风流雅客,听说见了一个名叫江宇的人,他们俩就此双双失踪。而青岚……实在古怪,她好像出现时就与一个道士在一起。”
还是没念过多少书的狐妖说话清晰,不似那个读书读傻了的李训,说话时这个小生那个江生,含糊不清,搞了半天江生名叫江宇。
至于道士?姒月马上联想到青岚进门时旁边那个蓝衣小道,他有些功力,终究年纪太小,功力不深,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那此地的狐妖害人之事,你可清楚?”
“我去见过尸首,看上去似是被恶鬼生啖血肉,但又有人说见着雪白狐尾,东流的雪狐妖不多,出入都有案在录,暂无疑凶。”
姒月皱起眉头,整个事件越来越扑朔迷离,突然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昭琉还在等她!
“罪神女,记得介绍你的神女友人给我!”
青从还在后面喊,她早一溜烟走了,但凡这狐狸换个称呼,她也不至于跑得如此迅疾。
罪神女,罪神纹,她还要背负这些东西多久。
以为几百年来早就接受了,觉得习惯了,原来只是没人触她伤口,甚至伤口还没结痂,她从来没能放下。
如此一闹,她的时间只剩了一半,还有两刻钟。
幸好鸯凤阁这大船的木工严格贯彻着对称之美,第四层的最前端是鸯字间,最末尾就是凤字间,却是要以三楼连接过去,但越往里走,她越发现不对劲,怎么涂脂抹粉、花里胡哨的净是些男人?
一时间,鸯凤阁三个字突兀地印在她脑海里,鸯为女,凤为男,意思是有女流也有男倌。
与那陌生脸上一抹熟悉的清冷眼神相对,姒月才放下心来,很自然地步入他的隔间,拉上了阁门。
这次他化形成了一个美貌少年模样,下巴瘦削尖俏,显得楚楚可怜,但门一闭,他就发起难来:“你迟了半个时辰,衣襟带香,玩得可开心?”
“路上遇到个狐仙。”
“狐,仙?”他一字一顿地念着,细密纤长的睫毛一垂,“难怪他把你留了半晌,狐狸惯会勾魂。”
姒月听出他话里满是酸味,但不知道他在吃哪门子醋,尽管之前他有开玩笑要和她做神侣,但谁会当真啊。
想了想,应该是在埋怨她来的晚,让他一顿好等,便也不恼,足尖往后一跃便坐上他面前的妆台,帮他把散落的长发拢后去,手一摊开,露出朵路上采的黑牡丹。
它华丽,典雅,又显示出无边的富贵。
昭琉表情一怔,疑惑地看她。
“不知此时此地民俗,但我三百年前下凡时,民间有男子簪花之习。”她说着,就轻巧地把花斜斜别在昭琉耳发间,“当时不知其美,见到你,我才明白世人别花,大都是花容压了人貌,唯有你……”
她故意不说完,他却明白。
唯有你,人比花娇。
“你是在轻薄我。”昭琉看着她,一本正经道。
烛光艳艳里,姒月勾起他的下巴,顺着他的话说:“我就是在轻薄你呀,小神瞧神君长得实在惹人怜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这可怎么办呢……”
可惜她话说得越过分,昭琉就越清楚她不喜欢他。
那种故作风流的样子,他太明白了,只有对没有私情的人,才能那样坦荡玩笑、风流不沉溺。
但他诧异地发现自己依然会为之晃神。
心里明白知道那不可言说的情劫已经来到,在隐隐庆幸它来得如此之早的同时,旋即感到一种危险和未知。
情字难以捉摸,也难以看透,道理都懂,奈何心神不由己。
果然,姒月变脸变得超级快,把他哄好了就开始谈正事,三言两语交待完情况。
昭琉道:“据我探听,外传狐妖害死的那些人,都是紫烟失踪后发生的,地点不一,时间不一,却都是在各大花楼里,起先皆是有来历不明的美貌女子自愿卖身进楼,发生命案后,那女子也失踪了。”
东流繁华,许多地界的流浪女都会拼命来此花楼讨个生活,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也无暇顾及其他,毕竟顾及其他的人,早饿死在半道上,哪里来得了这儿。
那些花楼只对容貌才艺挑挑拣拣,除此之外也来者不拒,管你以前是乞丐婆还是罪臣后,一视同仁地放牌子接恩客,她们吃穿用度也比一般家的小姐夫人精细得多。
发生这么几起命案,各大花楼依旧敢接那些流浪女,客人们也照去无误。
如此,也没法查。
花楼天天都会出新鲜又水灵的小姑娘,谁知道哪个是红衣佳人,哪个是红粉骷髅。
目前只有那位青岚姑娘古怪得很,但与那身带紫气的道士交好,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
但万事没有绝对,他们决定再探查看看。
出来时间已久,姒月回去路上又遇见了青从,她没缘由地说了一句:“令妹有你这个哥哥真是幸运。”
毕竟三个月了,大部分凡人血亲也就这点时间可以耗,他们各自有还有生活,丧亲之痛也就贯穿这些时日,往后能想起来,也就伤感那会儿。
青从被夸得一头雾水,但还是低声道:“我还是希望她无事发生,不用我出来寻,她也爱喝这鸯凤楼里的百日红,不知何时才能再与她对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