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略微休息了一下,黄药师便来到了方言明身边。
“明儿,你可知习武是为了什么?”
方言明一下懵了,一脸迷茫摇了摇头。
或许是黄药师也没期望面前这个才不过五六岁的孩子能回答上来,便继续娓娓道来。
“这世间习武之人多不胜数,或为名,或为利,或为权,亦有为侠,为道!小姨夫不曾期望你做成人人称颂的大侠,也不会介意你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魔头。”
看着方言明一脸认真地听着自己的话,黄药师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继续说。
“但我桃花岛须得门下切记三点!”
“其一,不尊师重道,残害同门者。诛!”
“其二,万恶yin为首,yin辱女子者。诛!”
“其三,若无我允准,传授他人门下绝学者。诛!”
“你只需谨记这三点,其他的,待你习武有成之时,或为侠,或为恶,便不是我管的了。”
方言明口中念念有词,背诵着黄药师说的门规,使劲点了点头。
“记下了?那便磕头拜师吧!”
说着,黄药师转过了身子,青衣随风飘荡,周围的气氛愈发沉重,压抑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高深的修为逐渐展露出来。
方言明只感觉自己的胸口发闷,使劲地呼了两下,越发觉得喘不上气来。又看到黄药师那高山仰止的身形,小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渴望地神色。
或许是心有顾忌,他的脸上神色来回变换,但最后又是一定,似是下定了决心。
“小姨夫,我能不能…只磕头不拜师啊!”
或许是听出了其言语中的郑重之意,黄药师猛地回过神来。
只看到黄药师眼中透露出的厉色,只感到周围好像有着什么再向自己的身体挤压过来,越发喘不过气了。
对面的那道青色身影气势雄浑到了极点,如洪水猛兽一般向着自己迎面扑来。
方言明小脸煞白,嘴唇紧闭,牙齿紧咬,一丝丝地血色从唇边吐露出来。
见到外甥的这副神色,冯蘅一脸担忧,两只手紧握,掐的指尖都显现出了苍白之色。
黄药师突然笑了。方言明突然感觉自己身子一松,眼前不自觉的黑了一下,随后便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出了粗气来。
看到立于面前的白色鞋尖,方言明抬起头,又见到黄药师那高大的身影。他正一脸微笑地注视着自己。
“明小子,你可知我桃花岛绝学名震天下,只要你习练有成,这天下间无处可拦你,如此,还不愿拜师?”
方言明坚定地摇了摇头,黄药师脸上的笑意褪下,言语之中颇有一股寒冷意味。
“明小子,你可知我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甚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亦无一不晓,无一不精。只要你习练有成,不管名震江湖,亦或者封侯拜相,荣华富贵皆唾手可得!如此,依旧不愿拜师?”
又是摇了摇头,方言明眼中的坚定之意更甚。
黄药师前迈了一步,那股骇人地气息再次涌了上来,这次他的言语间竟是带有了丝丝杀意,让方言明感觉自己似是身置那煞人的尸山血海之中。
“明小子,你可知我黄药师世称东邪,你如此做法,难不成真不怕我杀了你!”
那满身吐露出的杀意让方言明感觉身心俱寒,似是置于冰天雪地之中。
突然想到了什么,方言明轻轻一笑,笑容是那般的温暖,和煦如春。
“小姨夫,别吓我了!您可不会杀我的。”
此言一出,方言明顿感身体一松。
黄药师面无表情的说:“虽然我不会杀你,但你不拜师,也是休想我教你任何东西!”
“可我有师傅呀!”
方言明笑了,笑容是那般的和煦,让人如春风拂面一般温暖。
他又笑了,眼神之中带着回忆的神色。
“我有师傅呀,小姨夫。虽然他不曾明确收我为徒,虽然我不曾知晓他的身份,虽然他的武功不曾有你高绝,即使我亦不知晓此生能否再见到他。但他,是我师傅呀!”
方言明说道他口中的师傅时,满脸的温暖,恭敬和孺慕。
见到他这番神色,黄药师心中叹了口气。
这时,冯蘅走了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
她用自己身上的慈母柔情,温柔贤淑,中和了两人剑拔弩张的形势。
轻轻拍打掉外甥衣衫上的尘土,揉了揉他苍白的脸颊,温柔的问:“明儿,介意给小姨讲讲么?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
方言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温柔的小姨,又望了望高大的小姨夫,轻点了下脑袋,徐徐道来。
“说实在的,小姨,小姨夫,我也不知道我师傅是谁。第一次遇到他时,是家里发大水…”
小脸上浮现感伤的神色,黄药师和冯蘅都没有打断他的讲话,只是静静倾听。
“眼看着爹娘努力将我扔上了房顶,然后他们在下一刻便被那洪水冲走了。那时的我感觉天好像都要塌了下来,我再也没有爹娘了!”
晶莹的泪珠从那以前只露出笑容的眼中划出。
“那水汹涌极了,轰隆轰隆的,我也冷极了,那时的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晓到底能做些什么。只能不住的大哭,到最后我哭累了,抓着房顶睡着了。”
“当我再次醒来之时,师傅怀中抱着我,真的是好温暖呀!”
说着又看了看黄药师和冯蘅,轻声地说:“就像那天我在客栈一样。”
听到他的话语,黄药师笑了,如春日暖阳般和煦。冯蘅潸然泪下,不住的抚摸外甥的小脑袋。
眼睛弯成月牙,方言明又继续讲述了起来。
“我师傅这人呀!很奇怪,又很有意思。”
“他在走路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看着脚下。夜晚生火的时候,也是在不住的驱赶着不断扑过来的飞蛾。”
“有天呀,我突然揭开他的头巾,发现他脑袋光秃秃的。然后我就问他是不是个和尚,他也不回我。”
“后来我发现,那买的肉食他不少吃,还偷偷地在城里的酒肆之中打酒,大概他不是个和尚吧。”
“他人长的很丑,不过很温柔,就是不爱说话。”
“那时他每天都让我走些奇怪的步法,问他呢,他也不说。哦!就是小姨夫刚才让我演示的那个。”
“后来就更古怪了,让我背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在我身上拍来拍去的。不过说来也怪,每次过后都感觉身子暖洋洋的,怪舒服的。”
“他呀,就这么一直走,问他去哪他也不说,我就一直跟着他。有时走累了,他就抱着我。就这么的,大概有个三五个月吧。”
“突然有天晚上,他以为我睡着了,说什么自己此番可能有危险,让我自己好好保重,接着便不见了。我想去寻他,又知道去哪里,只能边走边问。”
“最后呀,他人没找到。然后我有天抢吃食的时候被恶狗追,就被那老头给救了,然后就跟着他啦。”
听到外甥故作一副轻松的话语,冯蘅珠泪涟涟,将他揽入怀中,拍着他的背,嘴里不住的念着我苦命的儿。
抬起小手为冯蘅拭去脸上的泪,像个小大人一般安慰着她说:“小姨,我这不是遇到了你们么!现在我可好了!”
冯蘅重重地点点头,用衣袖在脸上擦了擦,给了面前的小孩一个笑脸。
安慰了小姨,方言明走到黄药师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问道:“小姨夫,你能教我习武么?虽然我没拜师!”
他的脸上满是渴望。
黄药师叹了口气,摆摆手。
“随你吧!”
听到他的话,方言明摆好架势,一脸郑重的跪在地上,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
黄药师点了点头,对着他说道:“虽然你不曾拜我为师,不过我仍会好好教导于你。”
“你虽不入我门下,但仍是我桃花岛人。对你,我会比对我门下其他弟子更加严厉。若你不能令我满意,从此之后习武之事便休得再提,我也不会再教你!”
“而你人,也不能再留于桃花岛之上,自此便与我桃花岛再无关系!”
“如此,可能做到?”
听到这话,冯蘅满脸的焦急,看到丈夫那满是严肃认真的神色,却是没有丝毫办法改变。
方言明则是一脸郑重,使劲点了点头。
黄药师一挥手,已经是制定好了对方言明的教导计划。
“你如今年纪尚幼,又有高人为你打通周身筋脉。虽说浪费了一年时间,但仍旧是打好基础的好时候。”
“从今日起,你上午随你小姨读书习字。午饭和晚饭后各自站桩一盏茶的时间,下午便阅读我给你的那些书籍,有不懂的问我。”
“直至你能站桩三个时辰,我便教你其他武艺。如此,明白了?”
方言明举了举小拳头,一副坚忍不拔的样子。
“明白!”
黄药师一指树下,说:“如此,便去吧。”
方言明开始在他的指导下练习站桩之法。
黄药师边给他纠正姿势,边讲述其中要诀。
“这站桩,讲究不动如松。脚尖向前,身体下坠,逐步蹲深,双腿打开,站立不移。”
摆弄了一番,看到方言明的样子,黄药师满意的点点头,便坐在冯蘅身边轻松的读起书来。
汗水在不断地流淌,将身下的黄土都打湿了,身形颤颤巍巍,不断晃动,方言明却依旧在咬牙坚持。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可以了。”
他的气瞬间松懈了,仰头倒在地上。
看着那沙沙作响的树叶,还有那透过的阳光,感觉着这世间美好,方言明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