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许元休问道:“我是怎么救你出来的,你知道吗?”
鼠精答道:“你的神魂附在我身上,控制我的躯体,带我出来的。”
“你一直在昏迷沉睡,怎么知道是我把你带出来的?”
“我在沉睡之前,我的祖爷爷告诉我说,如果我能活着看到外面的世界,那么就是许前辈带我出来的,许前辈就是我的恩人。”
“你的祖爷爷,灰三?”
“是。”
“你有名字吗?”
“没有。”
鼠精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它们叫我三二九七,我……我应该就叫灰三二九七吧。”
许元休皱起眉头,这是什么破名字,也太长了吧。
他思索了一下,道:“你就叫灰四……哦,叫灰小四吧,以后你的名字就叫灰小四。”
鼠精脸上露出欢喜之色,用力点了点头,道:“好,以后我就叫灰小四。”
许元休面容一肃,道:“我先说一句话,你记住了。”
灰小四点点头。
“关于我带你逃出楼船、我们使用神念交流,以及咱们今天的谈话内容,你不要泄露给任何一个人。”
灰小四认真地点点头,道:“我祖爷爷交代过,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全都是坏人。他要我出来以后,什么都听许前辈的。”
许元休有些纳罕,怎么这灰三就如此信任他?
灰小四则是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许元休按下心中的疑惑,继续问道:
“你们为什么出不了那艘船?”
“我祖爷爷说,那是一个牢。进了牢,就出不去了。”
“那我为什么就能带你出来,你祖爷爷还有交代过什么吗?”
灰小四道:“我祖爷爷说,它会想办法,暂时破坏那坐牢的根基,让它困阵部分的功能短时间内失效,然后许前辈就可以趁机带我出来。”
许元休疑惑地道:“它既然有办法,为什么不是它带你出来?”
灰小四沉默了。
顿了一顿,它又说道:“我祖爷爷说,到了外面,就别再想他们了。”
是啊,这还能是为什么?
有些话,本来也不必明说。
想要“出牢”,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而这个“代价”,就是灰三和它的族人。
现在事情已经很明了,他的分神进入楼船之中,附着到灰小四身上,然后就以它的身体,跟灰三交流。
这些事,除了那个作为“牢”的古阵法之外,显然也有灰三的操作掺杂在内。
它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自己的分神附体在灰小四身上,然后又让自己不知不觉地将它带出来。
目前看来,灰三的目的,似乎就是想让他将灰小四带出那个“牢”。
让它的后代可以重见天日,继续传宗接代。
为了这个目的,灰三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这似乎,讲得通。
许元休又问道:“对你出来以后,你怎么安排,你祖爷爷有没有交代?”
“有,他让我回老家。”
“你们老家在哪?”
“聚鼠山。”
“在哪?”
“梁州。”
梁州,倒不算太远。
“你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的,在干吗?”
陈雅茹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
许元休站起身,拍了拍手道:“没什么,这老鼠精不会说人话。”
这句话,既是说给陈雅茹听的,更是说给胡云天两人听的。
陈雅茹“切”了一声,道:“老鼠不会说人话,有什么好稀奇的。”
然后,她给许元休使了个眼色,用嘴角努了努。
许元休顺着她嘴角指的方向看去,便见灰小四的腰间,挂着一个不大的储物袋。
注意陈雅茹的小动作,灰小四脸上登时现出一抹惧色,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储物袋。
它没穿衣服,这玩意挂在身上,连藏都没地藏。
陈雅茹这个动作的用意,不言而喻。
许元休皱起了眉,然后摇摇头。
陈雅茹一怔,然后用腹语术向他传音道:
“你是不是傻,它是从那艘船上出来的,储物袋中说不定就带了些好东西。一只老鼠而已,直接杀了不得了?”
许元休明白,她说的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实际上,这个念头许元休从一开始就动过。
这时,听见陈雅茹旧事重提,他猛然间回想起一件事:
灰三在船中,给自己展示了一曲《叮叮当当》,这真的是在向他表现自己的音乐天赋吗?
此时此刻,他突然间明白过来了。
灰三不是在向他展示乐律,而是在表达一句话:
“我将我们这里最好的东西给你,我孙儿身上那点安身立命的东西,您就别惦记了吧?”
那把锈迹斑斑的剑,在法器铁锤的锤击之下,居然连锈迹都不损分毫,绝非什么普通的法器。
也许,灰三选择相信他,不是因为他对他有多信任,而是因为,他没得选。
灰三一族人在船中被困了那么久都出不来。
这些年来,恐怕更不知有多少人误闯了进去,同样没一个能出来。
也许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个用“分神”进去的人。
灰三选中自己,也许还是看中了他神魂之力强大,想要赌一把。
想到这里,许元休感觉一股深深的寒意,袭遍全身。
若非他的分神顺利从船中出来,让他得知了里面的情形,说不定他们四个,也会懵懵懂懂地进入船中。
那样的话,他们四个的余生,就只有跟灰三在那个“牢里”作伴了。
也或者,他们会变成船中那间仓房里的尸体。
也许他们的头骨还会被摘下来,做成灯笼。
当然,以许元休的谨慎,既然发现神念被楼船切断,他就不大可能会冒冒失失地进去了。
可是,谁知道呢?
但凡一时间大意,那带来的就是不可逆转的可怕后果。
一时间,他思绪万千。
许元休沉思良久,最终还是闭上眼睛,谓然一叹,摇了摇头。
做人,还是要有底线的。
而且,许元休之前显然低估了灰三的智商,以它的行事来看,也不大可能会让灰小四带多珍贵的东西出来,给它招引杀身之祸。
陈雅茹有些奇怪,她刚要再说什么,许元休突然回过头,瞪了她一眼。
陈雅茹一呆,然后撅起嘴,悻悻地走了。
许元休拍了拍灰小四,让它继续睡觉。
不管怎么说,自己既然把它带出来了,就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再杀了它。
然后,回到大树的另一端。
篝火旁铺着一张粉红色的毯子,陈雅茹躺在毯子上,背对着他。
看着她的背影,许元休忍不住心中叹息:
“修真者为了争取一点点资源,动辄就要大打出手,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前世今生,两个世界。
人活着,总是不易啊。
许元休挨着她躺下,胳膊越过她的肩膀,大手按了上去。
陈雅茹显然还在生气,一把抓住他的手,就要将其丢开。
然而,她的小手按在他的大手上,却突然摸到他手中有东西。
陈雅茹一怔,将他手里的东西拿过来,放在脸前一看,蓦地瞪大了眼睛。
差点一声惊呼就喊了出来。
陈雅茹一骨碌翻过身来,满眼兴奋、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元休,小声问道:
“哪来的?”
“你猜?”
这是两张“六丁玉女符”。
许元休身为男子,自然不能使用。
那么,他费尽心思淘换来这两张符,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想到这里,陈雅茹手捧着两张符按在胸口,心里顿觉甜丝丝的,一双眼睛也笑成了月牙状。
对他继续作怪的大手,也视而不见了。
许元休对她传音道:“一只小老鼠,能有什么好东西?这两张符,你先留着防身,后面我再给你弄。”
“嗯……”
陈雅茹用鼻音“嗯”了一声,尖尖的下巴慢慢地向下手,一双修长的腿也绞紧在一起。
许元休却突然翻转身,道:
“睡吧。”
陈雅茹一呆,木然地抬起头:
“睡……睡吧?”
她的脸上,登时变成了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