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前辅文
简洁,容易被认为是好的、可取的、值得鼓励的,但我们应该注意到它给我们带来的天然损失。有时,简洁并非朝着一个善的目的而去(比如“省略每一次经验中的细节因素”,而留下它们的“一般性表征”[1]),而就是为了扭曲或使坏(比如省略掉马那淫荡的阳具而保留它深情款款的双眼,因为那样便于抽取读者的情感)。简洁作为一种风气,正在给作者和读者带去一定的妨害。有时候,我们并不主动去扭曲或使坏,而只是对此默许。有时甚至不是默许,而只是未能察觉。我认为,在描述一件像是从A走到B这样的事时,我们理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甚至是强迫自己,去看自己是不是只在描述它的表象。为了得到真相,采用类似“飞矢不动”的方式是值得的,也就是说,为了从A走到B,我们要先走到这段路程的中间,而要走到这中间,又要先走到这中间的中间,以此类推,直到什么也没有撂下[2]。
[1] “在他看来,概念是精神的表征,性质上属于派生的:他称之为‘表征的表征’。初级表征是对物质世界中的事物——比如一棵具体的树——的经验;相反,树的概念则是以省略每一次经验中的细节因素而形成的、代表许多同类事物的一般性表征。”(克里斯托弗·贾纳韦:《叔本华》,龙江译,译林出版社,2014年,第22页)
[2] 我在《尤利西斯》里看到类似的分割过程:“人类的血浆是一个宇宙,群集着白血球和红血球,每个血球又各自形成一个空虚的宇宙空间,群集着其他球体;各个球体连续性地也是由可分割的构成体形成的宇宙,各个构成体又可以分割为几个能够进一步分割的构成体。就这样,分子与分母实际上在并未分割的情况下就不断地减少了。如果这个过程延续到一定时候,就永远在任何地方也不会达到零。”(詹姆斯·乔伊斯:《尤利西斯》,萧乾、文洁若译,译林出版社,2021年,第88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