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找你处对象。”
夏日的下午最是容易犯困的。
教室里面窗户开着却没有什么风吹进来,电风扇呜呜转着也没什么凉意,连扇出来的风都带着燥人的热气,乌压压一大片压在脊背上,逼得人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
阳光从窗户射进来,很刺目的一片,照在讲台上黑板上,也照在了坐在窗边趴着睡觉的季清越身上。
空调突然坏了是谁也想不到的,许久未启用的电风扇除了吵没有半点用,老师们也都被叫去开会,好好的一堂课就这样放了假,做了自习课。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一片,只有偶尔翻书的声音。但夏日实在是炎热,心静自然凉在空调开一半突然坏了的班级里并不适用。
白色的单薄夏季校服被汗水浸湿,黏在手臂上并不算舒服,季清越被热得睡不着,皱了皱眉把脑袋从臂弯里刚起来一点,就被炫目炙热的阳光照了个全。
季清越畏光,这一点算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一点。毕竟每次阳光下面这个高高帅帅的少年永远皱着眉,一副谁欠他二五八万的样子。
季清越被阳光照了个正着,轻轻啧了一声,有些不爽地避了一下,心情很不美妙的手拉了一下窗帘。
“哧啦”一声,窗帘被拉上了一个小角,把季清越完完整整的笼在里面。
声音很大,有人扭头去看。
少年的头发已经睡乱了,眼睛困得眯了起来,皱着眉眼看了看被拉上的窗帘,然后又往自己的臂弯里一扑,补上了没睡完的觉。
又一次安静下来。
林嘉倪同样被突然的一声拉窗帘的声音给惊动。
小姑娘手上的笔还没有放下,习题册上演算了一半的过程被因为惊吓划过的一笔破坏了美感。工工整整的字迹被飘忽的墨黑横亘过去,看上去丑陋又滑稽。
林嘉倪有些生气,回头去看,只看见了一个乱糟糟的发顶。发丝蹭在手臂和雪白校服上,张牙舞爪的,衬得头顶那个发旋都是嚣张的。
林嘉倪鼓鼓嘴,转回头去继续写题。
她知道季清越,不学无术的混子,凭借着一张不错的脸在学校里拥有了些许迷妹,课没认真上过,作业也不写,只有体育课的时候最认真。
这些林嘉倪都不在意。
林嘉倪笔在草稿纸上写下计算公式。
她想,还是要离他远一点才好。
季清越睡得不太安稳。
大概还是太热了,发丝里都觉得在滴水,季清越眯了一会儿醒过来,头晕脑胀的,一看手表还没过去半个小时,连一节课都没有下。
四下里大家都还在做自己的事情,睡觉的睡觉的,写题的写题。到底是高三了,一轮复习已经开始一段时间,跟不上的人自知自己无缘一本也就无所谓认真不认真,该学学该玩玩该睡睡,整个班级氛围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季清越看了眼最前面的空调,还是暗着没有光。少年汗水已经从贴着手臂的脸颊边渗出来了,湿漉漉的,连带着周边的发梢都有黏人的汗意。
运动把自己身上弄得一团糟的事情不在少数,干坐在教室里就让自己一身狼狈倒是第一次。
闷热的环境实在难熬,季清越左瞅瞅右瞅瞅,除了一堆不想做的卷子没有其他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
写卷子来打发时间分散注意力是优等生的游戏,想让季清越写卷子来打发时间那简直就和白日做梦没什么区别。
季清越盯着眼前抽屉里一堆一堆讲过的没讲过的卷子,晃了晃身体,伸手抽了一张出来。
上面的题目大多看不懂,季清越随便看了几眼就把卷子对折,坐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地折起了纸飞机。
这大概是试卷在季清越这里唯一的作用。
有一句话用在季清越身上很对,就是除了学习什么都好。一张纸质算不上好的卷子在季清越手下不过翻折几次就有了飞机的样子,有棱有角的,看上去小巧又精致。
季清越垂眼看了几秒自己的作品,欣赏了一下,看了眼还在尽职尽责工作的监控,顽劣地勾了下唇角。
少年躲在慵懒的伪装下,暗戳戳地和权威对抗,散发出一点示威的样子。
季清越执着飞机,对着机头轻轻吹了口气,对准了监控的方向起手臂,把纸飞机往前一送,然后松手。
纸飞机在空中荡出一道弧线,朝着监控稳稳地飞了过去。
季清越举着的手还没有放下。袖口顺着手臂起的高度滑落,露出大半的手臂线条,少年仰着头看着纸飞机飞过去,然后突然往下一拐,直挺挺地坠下去,一脑门扎在了另一个人的发顶上。
季清越一愣。
林嘉倪轻轻嘶了一声。
纸飞机的头部很尖,又因为反复的折叠有了一定的厚度,突然砸在林嘉倪脑袋上的时候差点吓得她站了起来。
被砸到的地方有些疼,林嘉倪手摸到了东西,拿下来一看是一架折得很棒的纸飞机。
纸飞机上面的字迹多少有点眼熟,林嘉倪把纸飞机拆开来一角看了,发现是第二天要讲的数学卷子。
这张卷子却是一片空白,只写了个班级。
班级里有哪些人不写作业林嘉倪心知肚明,眼睛因为疼痛微微发酸,林嘉倪回头向末尾几排看。
与季清越试探般望过来的眼神对在了一起。
季清越没指望误伤到同学,更何况被他伤到那个是出了名的老师面前的红人,挂在榜尖的优秀分子。
虽然在季清越看来,这就是个长得可可爱爱很好欺负的乖乖女。
对上对方有些泛红的眼的时候,季清越的歉意还更深了一分,想着居然会痛到掉眼泪,心里打算好好和人说句对不起。
结果还没等季清越扯起一个笑,小姑娘就红着眼眶凶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唰的一下扭过头,压根没给季清越发挥的机会。
季清越刚牵起一个弧度的唇角僵住了。
恰逢下课铃响,教室里哗啦啦热闹起来,季清越看着小姑娘站起来拿了水杯,从前面走出了教室的门。
季清越盯着那个塑料水杯看了几眼,刚想说出口的对不起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季清越已经很久没这样憋屈过,忍了忍,还是咽了这口气,把脑袋往胳膊上一埋,索性继续睡觉。
睡睡睡,睡觉屁事没有。
林嘉倪连接水的时候都在想季清越。
她原先还在想是谁上课上一半折纸飞机飞着玩儿,但是她一回头对上季清越眼睛的一瞬间,就觉得班上除了这个人,也没其他人会这样胆大妄为了。
坐在倒数几排的少年在窗帘的角落里,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连脸上都是汗,对上她的眼睛时像是因为感到抱歉有些歉意地眯起来,唇角也微微上扬。
看上去像是想要笑一下的。
林嘉倪太了解季清越的各种表情了。
但是林嘉倪没给他这个机会。纸飞机砸在头顶并不算痛,林嘉倪也不想和季清越计较什么,只是轻轻瞪了下眼睛就收回来了,想着以后也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至少她真的不太想和这个人有什么交集了。
…………
然后就在下课后被堵在了巷子里。
林嘉倪看着挡在她面前的季清越,往后退了一步:“干什么。”
季清越单肩背着包,懒散的往那一站,结结实实挡住了林嘉倪的去路,听见林嘉倪这句话觉得好笑,拖着嗓音开口:“干什么,还能干什么啊林嘉倪同学,找你处对象吗?”
林嘉倪被这副吊儿郎当的口吻惊到,又往后退了一步,皱了皱眉:“季清越。”
像是警告的口吻,听上去足够熟悉,季清越似乎也没想到林嘉倪会用这样的语气,收敛了神色从包里拿出一根冰棍往前一递:“下午不是故意打到你的,给你赔个不是。”
林嘉倪看了看递过来的东西,是超市里面价格蛮高的一款橘子冰,平时很少会有人买。
橙色的包装凝结了点水雾,看上去刚买不久。
是她喜欢的口味,也是一直她舍不得买的牌子。
但是林嘉倪没打算收。
见林嘉倪不收,季清越动了动手上的冰棍,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你不能吃冰?”
青春期的女孩子大多都会有小秘密,自己羞于启齿的秘密被对方就这样说出来,林嘉倪抿了抿唇,觉得脸的温度都有些高了。
气的。
季清越却没觉得这有什么,把递过去的手又收了回来:“抱歉啊,我忘记了,下次我再找别的东西给你赔礼道歉。”
林嘉倪看着季清越就这样站在她面前撕开了包装,把冰棍拿出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季清越叼着冰棍,又去问沉默不言的林嘉倪:“你还有没有什么新的喜欢的东西,我给你买来?”
林嘉倪眼去看季清越,只想赶紧把这个乱说话的混蛋赶走:“你家里很有钱吗?“
季清越一愣:“啊?“
林嘉倪一字一句,语气实在算不上好:“你说我喜欢什么就给我买来,如果我说我喜欢房子,你也会买一套送给我吗?”
“诶你……”季清越卡了一下。
林嘉倪眯着眼睛观察季清越的表情。她想着按照季清越的性格,听见这话应该会生气了,然后就会离开。
但是季清越只是被这句狮子大开口镇住了,很快又笑起来:“想不到啊林嘉倪同学,一年没见,胆子没什么变化,倒是挺会提要求的了。”
“我家里没什么钱,但是我很会帮家里干活儿。”夕阳下的少年吃着冰棍,回答着那个不算友好的问题,“如果我攒够钱了你还是想要,那我会送给你的。”
“包括房子吗?“
季清越点头:“包括房子。”
季清越说得真心实意,林嘉倪却觉得这人是个缺心眼子,房子这种八十上百万的东西也敢说答应就答应。
又或者就是口不对心,说完了就忘了,只是随口答应调侃的一句话。
林嘉倪皱起眉头:“不用,季清越,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季清越话还没说出口,林嘉倪又说了一句:“让开,我要回家了。”
这下季清越终于咂摸出了一点不对味儿的劲儿。
平日里乖得不行看上去跟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姑娘今天像是只对他束起全身刺的小刺猬,油盐不进,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的,跟和他有仇似的。
季清越一笑。可不就是和他有仇吗。
“林嘉倪。”季清越几步追上去,小声的,“你对我态度这么差,不会还在生那件事的气吧,我都和你……
“季清越!“林嘉倪站住了脚步,红着眼睛瞪人,“你再说!“
被堵了半天也没生气的林嘉倪因为季清越的这一句话红了眼睛,气狠狠地站在那里,一双眼都瞪圆了。
季清越一顿,接上了后面没说完的半句:“……道过歉了。”
林嘉倪哽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都带了点哭腔:“我没生气,我要回家了。”
季清越终于沉默下来,往边上让了让:“抱歉。”
林嘉倪没有理他。
这个人和她说了很多遍的抱歉,但是她一遍也不想听。
季清越掀了下眼皮,看了眼走远的背影,轻轻啧了一声,不耐的,恼怒的,无可奈何的。
他不擅长哄小姑娘,反而又把人弄哭了。
是的,又。
乖张的帅气校霸和优秀学生乖乖女,看上去是两个世界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两条平行线。
然而事实是他们之间确实有一段不为人所知的,甚至不太体面的往事。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高一的时候陷入一场秘密的热恋,他们在同学老师面前装陌生人,在人前从来不会有眼神的交流。
却在课间,在放学之后,在接水房,在小巷,在窗帘后面,在每一个隐秘黑的角落里面牵手,说话,拥抱,亲吻。
乖乖的优等生只会垫着脚尖迎上去,手臂勾在少年后颈,喘着气说些软软的话,炙热的呼吸潮湿的落在季清越耳畔。
考完期中考的那个晚自习,班级里关灯放电影,同学们挑选了半天挑了个恐怖片,兴致勃勃开始看,结果没看几分钟就开始抱作一团。
季清越半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支起来撑着脑袋看。这部算不上恐怖,但确实很血腥,很多画面都很有冲击力。
季清越懒懒散散看了几分钟,视线就顺着黑暗一点点看到另一个点去了。
电影的光时亮时暗,白光勾勒出小姑娘的发顶轮廓,季清越看着画面变一次,那个轮廓就歪一点。画面再变一次,那个轮廓就再歪一点。
一来二去的恐怖片进度还没放多少,小姑娘已经快要躲进她小同桌的怀里,和人家头抱头缩成一团了。
季清越没忍住笑,偏头把脸埋进了掌心里。
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个轮廓已经彻底底下去了,找不见了。
季清越知道小姑娘大概是怕得狠了,伸手进抽屉里,在自己校服外套里面摸了摸。
林嘉倪很喜欢两个人一起的时候往季清越的口袋里面塞糖,一颗一颗的塞,喜欢什么就给季清越塞一颗一样的。
很多时候季清越心血来潮低头去亲林嘉倪的时候,都能尝到很多不一样的水果香气。
其中橘子味儿的偏多。
季清越在口袋里摸到了两颗糖。
很多时候季清越懒得吃甜的,就随着林嘉倪塞,久而久之很多衣服的口袋里随便摸摸都能摸到几颗糖。
季清越把糖果拿出来辨认了一下。电影画面一闪一闪的,季清越眯着眼睛对光,认出来是一颗草莓的,一颗橘子的。
季清越不知道林嘉倪身上此时此刻有没有糖,但他觉得糖应该是可以安抚到小姑娘的情绪的。
光明明暗暗,季清越攥着糖从位置上悄无声息的离开,猫着腰往前走,一路摸到了林嘉倪身边。
林嘉倪很害怕恐怖电影。大屏幕上血淋淋的场景总是猝不及防,林嘉倪被吓了几次之后已经发不了声了,一双手捂在脸上怎么也不肯拿下来,循着本能地往同桌那边靠。
两个女孩子胆儿都小,靠在一起捂住眼睛,却还是会因为周围人突然的惊叫声时不时被吓得一抖。
“好讨厌……”同桌小声的说。
林嘉倪点点头赞同,顺在耳后的发丝落下来,贴在脸上遮去光。
肩膀被拍了拍。有温热的体温顺着校服布料落在林嘉倪肩上。
林嘉倪微微松开手扭头回去,就被蹲在地面上隐在黑暗里的少年手摁住了头,凑上去给了个轻柔的吻。
少年的唇微凉,潮湿,带着甜甜的草莓香气。有糖果被抵过来,已经被舔舐过的糖果带着温度,触在林嘉倪的舌尖上。
掌心里被塞了颗圆溜溜的糖,少年的吻一触即离。在微弱光影下,林嘉倪看见季清越仰起头来,无声说了三个字。
林嘉倪认出来了。是别害怕。
而让林嘉倪脸热的是,在微光下,季清越的唇色被糖果浸染成红色,带着明显的光泽度,是刚刚他们亲吻的杰作。
林嘉倪撇开目光,又移回来,小声的“嗯”了一声。
帅气的少年弯了弯唇角,又转身摸黑回去了自己的位置上。
“怎么了嘉倪?“同桌问。
“没事。“林嘉倪转回去,从包里拿出一颗糖递过去,“要吃糖吗?”
但最后也还是分得不算体面。
两个人在高一期末文理分科的那天分手。那天在梅雨季,季清越因为冒雨打球着凉发热了,很多事情记得并不清晰。
他只记得雨很大,天很黑,分数低的可怜的分科卷,还有哭着的林嘉倪。
季清越被高热烧坏了脑子,又被大雨浇晕了思绪,他记得自己木着脑子,只知道一直重复说对不起,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两个人站在雨里站了很久,最后季清越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的雨,说了句:“太晚了,你回家去吧。”
然后林嘉倪就离开了。
之后整个高二,两个人分在不同的班,再也没有了交集。
没有提过分手,也没有吵过架,但是季清越和林嘉倪都知道那段曾经甜蜜的恋情应该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季清越记不清缘由,但也知道记忆里的片段算不得什么体面的,之后也就没有再提过。
一直到很后面很后面,高二都快要结束的时候,季清越又和好朋友们出去玩,一个朋友喝多了勾住季清越的脖子,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他才知道当初那件事情的前后因果。
因为头脑发热打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赌,被林嘉倪听见劝阻后说了一句上不得台面的话,最后让这场恋爱也成为了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季清越在知道真相的那天晚上对着窗外看了很久,最后咬着牙根骂了自己一句混账。
该。
第一天林嘉倪到了班上,在桌面上看见了一瓶草莓牛奶。
温热的,她喜欢的牌子。
林嘉倪知道是谁送的,她往后面看了看,发现季清越的座位是空的。
高二期末之后全校的排名再一次大洗牌,季清越鬼迷心窍一般冲进了全校中等位置,而林嘉倪因为生病缺考一门落到了全校中等位置。
于是两个人又被分到了同一个班。一个在班级第一,一个在班级吊车尾。
林嘉倪暑假看见手机里面的分班名单时,看见末尾季清越三个字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摁灭了手机屏,愣了很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这样还能遇在一起,林嘉倪不知道这算不算什么缘分。
大概也是孽缘。
开学那天林嘉倪走进门,一眼就是杵在讲台前和好朋友说话的季清越。
一年不见季清越比之前更高更帅一些,校服外套穿着靠在讲台上,手肘向后支在那里,扭头看见林嘉倪的时候脸上的笑收了一些。
林嘉倪攥紧了手指,心想这大概是一件双方都尴尬的事情。
但是季清越很坦荡,愣了一瞬之后就起手来晃了晃,和林嘉倪打了个招呼:“嗨,林嘉倪同学。”
像是友好的同学,像是他们之间不存在那些旖旎的,不可见人的,与旁人不同的关系一样。
友好的,疏离的,陌生的,冷冰冰的。
林嘉倪无端有些生气。
她想,如果装作没看见冷淡一点也没事,如果讨厌极了回避离开也没事。但却偏偏这样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却让林嘉倪彻彻底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嘉倪想过,在她看见那份分班名单里季清越的名字时发愣乱想的那几秒内,季清越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在想着这件事。
但是很明显,季清越的表现告诉她,并没有。
林嘉倪皱眉。不了了之的分手后林嘉倪从来没有主动打听过季清越的事情,也没有想过与季清越有关的回忆,就好像把这个地方封起来,作为一个不想再踏入一步的禁地。
这一切因为那个分班名单破了戒,林嘉倪慌神到开学,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分开的一年里林嘉倪听过很多关于季清越的传闻,说他帅气,说他玩弄感情,说他中央空调,说他对每个人都一样的态度。
林嘉倪没办法把这些言论与她记忆中的季清越匹配在一起,也就没有再入过心,此时此刻却在想,万一他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呢?
该相信传闻还是相信自己眼里的,这件事情如果发生在林嘉倪还和季清越在一起的时候,林嘉倪一定会眼睛也不眨地选择自己眼里的季清越。
但是现在,林嘉倪拿不定主意了。
所以她想,她不想再和季清越有交集了。
于是林嘉倪淡淡嗯了一声,从季清越面前走过去了。
季清越看着小姑娘从自己眼前走过,眼神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发什么愣啊,刚刚说到哪儿了?”身边的人用手碰碰他。
季清越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声,思绪却没有再回到一开始的谈话上。
小姑娘看上去不是很想理他。
不理他也是对的。
“快上课了,下次说吧。“季清越寻了个由头离开。
那盒草莓牛奶最后林嘉倪也没有喝,带回家摆在了家里。
季清越那天最后也没有出现在班级里,听说是去参加篮球特长生的选拔。
林嘉倪知道季清越一直很喜欢打篮球,技术也还不错,心里想着高三了会不会有些晚,但是也还是希望他可以顺利选上。
草莓牛奶一连断了几天,等到周一早上,林嘉倪桌面上又出现了一瓶草莓牛奶,温热的。
林嘉倪往后一看,季清越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趴着睡觉,只留出一个发旋儿。
林嘉倪的目光在季清越身上停了停。
她想,回来上课了,应该是没有被选上吧。
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上课的时候老师说了些关于有些事情不能成功就只能好好学习,别天天搞其他的,林嘉倪怎么听都觉得老师是在旁敲侧击季清越,想回头看看季清越的样子又不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把笔往地上一摔,趁着捡笔的间隙回头望了一眼。
季清越没有在睡觉。
他坐在椅子上,很端正的样子,一双眼乌沉沉的没什么感情,脸颊上贴了块创口贴,像是被什么擦伤了,脸上淡淡的。
没有笑意,也并不乖张。
见林嘉倪明目张胆地望过来也只是把目光看过去对上,没什么思绪。
林嘉倪回头坐好。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季清越。
她拿不准他是不是伤心。
课间的时候季清越离开了座位,林嘉倪想了想,从书包里摸出来一颗糖,放在了季清越的抽屉里。
总该是难受的。
一颗糖,权当一个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