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当上积极分子

陈海的故事讲得生动,于是,林石与江石决定,让陈海继续讲下去。其实,这个陈海认识江石,当年,江石在《爱情》杂志工作的时候,发表过陈海的这篇《特殊的情爱》。林石也是从江石的记忆中找到这段记忆的。

陈海讲的故事片段,被录用了,他与江石见面了,他说:“江石,想不到你在这里工作呢。”陈海不知道这个江石已经是机器人手机的江石,不是当年他见到的江石。但是,江石如果活着,一定会感激陈海,当年,江石进入书刊报社工作的时候,陈海在书刊报的总编面前说了好话。陈海开始继续讲述了。

季节进入8月份,江城市这个大火炉烤得人十分难受。妻子在医院值班,我在房里看书,身上满是汗水。这时候,左护士来了。她给我送来一部电扇:“注意,别累垮了,欲速则不达。”又说:“你在部队当教导员,也是笔杆子,现在,你为什么不发挥你的优势,给报纸写点文章呢。”她的话提醒了我。我通读了《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我想,我可以结合本职工作,写点学习毛主席著作的体会文章。

我熬了几个晚上,一遍题为《学好唯物辩证法,做好产品检验工作》的文章脱稿了,我悄悄地分别寄给《江城日报》和《荆楚日报》。五天后,我接到一个电话:“喂,陈海同志吧,我是江城日报编辑部老钟,你的文章不错,《江城日报》准备刊登。”我一听,喜蒙了。又过了三天,《荆楚日报》编辑也打电话来:“陈海同志,我想请你来报社商量修改稿件。”我连忙表示感谢,并告诉他:“《江城日报》要刊登这篇文章。”

又过了一个星期,《江城日报》在第二版用三分之二的篇幅刊登了我的文章,全厂每个班组都有报纸,这一下,轰动了。小厂有人写大块文章,是个新鲜事,大家争相看报,这是我栽下来以后写的第一篇文章,我激动地看了两遍,下班铃一响,我骑着车直接往家里跑,我要回到家里,将消息告诉我患难的妻子,告诉好心的左护士。妻子还没有回家,左护士在家,她知道了,伏在我耳边说:“祝贺你。”然后,轻轻咬了我的耳朵一下。我一下红了脸,用嘴唇在她额上碰了一下,要不是她鼓励我,我哪里有新的起飞。

文章表后,反响很大,荆楚人民广播电台、江城人民广播电台全文广播了这篇文章,武装部门、宣传部门都来了解我的情况,将我从工人的岗位调到仪表公司政工部门。我做梦没有想到,我被评为江城市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份子,参加了全市的表彰大会。看,我从地上又被捧到天上。

我从市里开完大会回来,左护士笑道:“欢迎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凯旋归来。”“莫笑我,我的成绩有你一半功劳。”“这么说我就不好意思了,国际歌里有句歌词,没有神仙皇帝,全靠我们自己。”“不,你就是我的神仙皇帝,不是你我可能还是自暴自弃。我要谢谢你。”“怎么谢?”“我要请你去看电影。”“不用,那你要什么呢?”“我要你心里记得我。”我的态度很认真:“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你的。”左护士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江城的夏天热死人,江城的冬天,冷得要命。但是,大冬天左护士却没有穿棉衣棉裤,她不喜欢穿得鼓鼓的,我问她:“穿这么少,冷不冷。”她摇摇头:“不冷,一点不冷。”下班回来,保姆告诉我:“左护士病了。”她生了病,她一个人身边没有亲人,我应该去看看她。我进了左护士的家门,在她身边坐下,用开玩笑的口气说:“你不是说不冷吗,怎么病了。”她不好意思地淡淡一笑。我摸了摸她的额头,啊,发烫,我问:“吃药了吗?”她摇头,我赶快要她服药,又要保姆给她熬姜汤,我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送到她的手上。她用好看的眼睛望着我,眼里含着泪花。我说:“你是想家,想爱人,想小孩吧。”她摇头又点头。

她吃了药病好得快些,我们在一起谈话的机会多了。一天,她终于将家里的情况告诉;了我。

她是一个很苦的孩子。上初一的时候,她妈妈生病去世,爸爸又结婚了,后妈有一个小孩,对她很苛刻。她呆不下去,初中毕业就到了武汉,在舅舅的帮助下,考上了江城市卫校,毕业后,分配到一家工厂医务室当护士。她舅舅又托人给她介绍了一个男朋友。他是部队后勤船队的队长,上尉军官。结婚后,她的丈夫经常喝酒,发酒疯就打她,她丈夫还在单位贪污,有人揭发他,为此,他受到处分,从船舶大队调到某县人武部,当时组织上要她一起去,可是她害怕丈夫,她丈夫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我听了:“你们这样长期两地分居也不是办法呀。”“走一步,是一步,离婚吧,我舍不得两个孩子,又害怕舆论。”“你原来这么苦,可是你还总是为别人想。”“陈海,谢谢你给了我安慰。”我回到家里闷闷不乐,心里十分同情这个女人。我妻子问我:“你哪里不舒服?”我不愿意多说:“后天,是你32岁生日,你看怎么过。”“我现在无心过生日。”“你现在的环境有所改善,我们应该庆贺一下。”“要过生日,能不能就在家里过,作点菜,将对面的左护士请来。她将她的大房子让给我们。”“可以,我去叫左护士。”

左护士轻盈盈地走过来,她递给我一支英雄牌的钢笔:“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祝你写出更多更好的文章。”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我们一起坐上桌子,在一起边吃边谈,正谈的很高兴,忽然,她的脸色变了,声音哽咽:“明天,我就要离开你们了。”“什么?”

我们大惊失色。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她的丈夫要接她回去,她将被安排在一家县城医院工作。我的妻子说:“我们真舍不得你走,房子让给我们,还帮我们照料小孩。”她含着眼泪说:“我也舍不得你们。”我呢,心里虽然极舍不得她走,又无法当着妻子有过多的表露。只说了一句:“我全家欢迎你来玩。”

陈海讲到这里,说是口渴,喝水去了。他没有料到,江城日报的编辑刘园与黄平也在悄悄地听他的故事。陈海毕竟在机械局宣传部工作,他们彼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