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的事给朱由检提了一个醒,那就是他的情报系统构建的很不到位。
不能光把情报的重要性盯在敌后、盯在敌人身上,自己人,一样要防!
就说这一次,辽东的军事行动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袁崇焕到底有没有出兵、出兵多少,他朱由检到现在一概不知。
情报,竟然还是靠着辽阳敌后情报员传递回来的。
这怎么能行!
“要在军队内,尤其是关宁军中,发展情报人员。”
朱由检下定决心,因此和曹化淳如此交代:“中央情报局,一定要做到士农兵工商全覆盖,不能光把重心放在敌后,咱们自己内部,更要做到事事一清二楚,这种事,朕不希望再有下次。”
“奴婢谨记,绝不会再发生。”
“希望时间来得及吧。”
朱由检叹口气,随后吩咐道:“速将曹文诏传来。”
“是。”
接到召见的曹文诏很快赶来,尚没来得及见礼便被朱由检喊住。
“文诏,过来。”
曹文诏应命上前,眼见朱由检正在看辽东地图,便好奇问了一句:“陛下召臣来,是为了辽东战局?”
“不。”朱由检摇头,而是直接问了如此一句:“编练新军的事,进展如何了?”
曹文诏言道:“靠着大量的粮食,眼下业已从陕西、山东、北直隶招募了六万当打之年的青壮,加上原京营的筛留,新军已有九万人,想来到今年年底,可以扩军至十五万,但是仓促成军,战力不强,大多都是刚放下锄头镰刀的农民。
虽然也都披甲执刀也就是个花架子,真打起来,估摸着连关宁军一半的战力都不到。”
“打野战不行,守成应该足够吧。”
朱由检继续问道:“炮兵方面,组建多少了?”
“炮兵第一镇已经完全满编,眼下有红夷大炮一百二十门,炮兵、骑兵、火枪手共六千五百人。”
“将新军和炮兵拉去山海关的话,能守住山海关吗?”
曹文诏愣了一下:“守山海关?”
“假定,宁锦防线失守,关宁军全军覆没或叛国投敌,皇太极举全国之力混以关宁叛军二十万攻山海关,你带着新军能不能守住?”
曹文诏被朱由检提出的这个假想吓住了。
关宁军全军覆没或叛国投敌?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是怎么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朱由检此刻正紧盯着自己,曹文诏也不敢想太多,当即一挺胸,大声言道:“请陛下放心,宁远只靠着十余门红夷大炮都能打的皇太极寸步难行,臣有一百二十门炮,又有山海关雄关险要可守,皇太极来多少军,臣都让他饮恨城下!”
“好!”
朱由检大声赞扬:“有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卿速速准备,移驻山海关吧。”
曹文诏惊道:“难道,陛下之前的假想,是真的?”
“现在还不是。”朱由检摇头,冷声道:“可以后便说不准了,朕刚刚得到情报,袁崇焕很可能已经私自出兵,奔着辽阳去了。”
“袁督师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曹文诏当下便言,随后赶忙抱拳:“陛下,臣随督师征战多年,督师为人臣最是清楚,督师忠君爱国,绝不会干假传圣旨、肆意妄为之事。”
“朕也希望他不会。”
朱由检满面寒霜:“可有些事,朕要做,最坏的打算。”
什么是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袁崇焕真的已经出兵,而且进了皇太极的圈套,关宁军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如果真是这样,朱由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袁崇焕千刀万剐!
不凌迟处死,不足以平朱由检心头之怒!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把最最重要的一环交给袁崇焕,后者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会毁掉整个大明朝,毁掉整个中华民族!
一旦杀了袁崇焕,关宁军便很可能会叛国,会投靠皇太极,因此朱由检要做好关宁军叛国的准备。
至于为了关宁军而放过袁崇焕?
朱由检还是那句话。
他不会和军阀,做交易!
郑芝龙没这个资格,袁崇焕,同样没这个资格。
想叛国,尽可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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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州,一脸杀气的袁崇焕走进总兵衙门,身子骨还带着颤抖。
“吴襄呢,祖大寿呢!”
衙门正堂内的士卒胆战心惊,纷纷跪下却没人敢答话。
“说话!”袁崇焕拔出腰刀,一击之下将整个帅案劈成两半:“再不答话,尽斩!”
死亡的威迫下,一名锦州的士兵赶忙开口。
“督师,吴将军和祖将军已经兵过大凌河,往广宁去了。”
袁崇焕闻听,身子骨不由一晃,好在身后亲兵眼疾手快赶忙扶住。
“吴襄、祖大寿,你们好大的胆子啊!”
袁崇焕痛心疾首:“倘若皇太极于广宁设伏,你二人身死事小,毁了宁锦防线罪过大焉,尔等岂敢如此,岂敢如此啊。”
言罢,袁崇焕双目一立,大喝。
“来人!”
“在!”
“速去传令撤兵,将吴襄和祖大寿,给老夫绑回来!”
亲兵统领一颤,当下也不敢二话,应了一声诺便打算带人去办,结果人还没出正堂,衙门外已经响起了捷报声,未几,一名传令兵快马跑入。
“捷报!捷报!广宁大捷,吴将军已率军光复广宁,祖大寿将军正引军追杀建奴逃兵,往西平而去。”
光复,广宁?
袁崇焕愣住了。
皇太极没在广宁设伏?
当下顾不上多想,匆匆夺过传令兵手中的军报拆看。
斩俘六千,光复大凌河沿线十三堡,光复义州、广宁两城,战果不可不谓之丰硕。
“有俘虏?”
“有。”
“可曾问话。”
袁崇焕急问道:“代善在广宁、西平一线布军五万,三万满八旗、两万汉八旗,如此战力,吴襄、祖大寿区区两万军,如何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
传令兵跪地答话:“俘虏已经全招,建奴国内粮食已尽,军粮已经断了十日,城内百姓牲畜都被尽吃一空,广宁、西平的驻军早已哗变,去往沈阳追粮。”
袁崇焕的眼角抽搐两下。
后金国内缺粮已经缺到人尽相食的地步了吗?
对此,袁崇焕虽有怀疑,但也不是不能信。
毕竟当初陕北之所以闹出这么大动荡,也是因为饿到人吃人。
这两年,大明国内因为饿而导致的人间惨剧还少吗?
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总兵官满桂开口:“督师,此事可能是真的,若是当真,便不需令吴将军撤兵,且先让他打一打,追一追,若真是有危险,如今我军五万精锐在锦州,进可救吴将军脱身回来,退也能守住宁锦防线。”
袁崇焕于是颔首。
“嗯,那好,咱们就在此等上五日,五日后若吴襄不能再进,便令其引军撤回。”
“督师英明。”
袁崇焕随后唤来纸笔:“此间之事,本帅要给陛下书信告知。”
“此时,怕是不合适吧。”总兵侯世禄小心翼翼进言:“吴将军毕竟是没得军令擅自行动,这时候报,怕是要吃罪。”
袁崇焕提起笔的手顿住看了一眼侯世禄。
后者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督师,吴将军和祖将军都为咱们关宁军中重将,在宁远、锦州素有威望,若是两位将军在陛下那吃罪,只怕下面将士们也会心有怨恨。
何不再等等,倘若两位将军真能收复西平,到时候督师便报捷于朝廷,前线战事多变,督师果断处置,才有收复失地千里。”
现在禀报要吃罪,等一等再报便是有功。
这笔账,袁崇焕也能算清楚,因此,不由得迟疑起来。
吴襄、祖大寿都是关宁军的老人了,尤其是祖大寿,从他祖父那一辈就跟着李成梁打仗,官至辽东副总兵,如今关宁军很多中下级军官都和祖家关系莫逆。
真要是皇帝一怒之下治罪祖大寿,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关宁军军心,恐怕又要发生动荡。
顾虑至此,袁崇焕放下了笔。
那便,再等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