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搏击 以月灵令之

没有任何入侵者直到主动接近到她面前才被发现,任何。在那之前对方早已在降落或即将出发的途中被摧毁,若有例外,那只会是阿卜斯维尔的刻意作为。

「呱。」

一次试探。尼拉维尔捏住一只突然刺来的剑蛙舌尖,帮剑蛙打了个不对称的结,轻掷回对方的口腔。剑蛙带着舌头,身体贴着蕨草向后滚了两圈,眼粒在眼眶内交替打转。

「咕哇?咕~哇?!咕~哇……」

剑蛙柔软的身姿一跃而起,同时在双蹼离开地面时转了个身,一边试图重新发出正确的口癖一边跳向斜后方的下坡并逐渐暴躁。

她的目光穿过站在一块石子上的人,和他身后的几处山峦与盆地,投注到一座淋过暴雨的小山,扯下手旁树枝上的一片树叶,一边擦拭手指间的剑蛙唾液一边质问:

「你的许诺不作数了?」

而不是问:

「你的许诺不作数吗?」

后者像在强迫对方只能回以「是」或「否」,而不准回以「还不是」或「之后是」。

这关于此处的所属。之前,尼拉维尔使对方让渡了防止入侵的职责与对世界的支配权。作为交涉,双方建立了有名无实的义父与义女关系。白银龙怀疑老东西被困在墓穴中太久,已因此流失了智慧。她仍为对方保留一丝用于无用挣扎的矜持,以便后来将之践踏时施予它更多的痛苦。

于是一道浅淡的光辉从他身上流下,在一旁凝作一只竖琴的虚影,作答。

「……没有。」

随后,她一步跃到了石子一边,擦拭完的手伸过阳光,扼碎虚影。被腐蚀了形状的树叶在竖琴碎入阳光时徐徐飘落。

从这可以看到坡下一只地猛正与舌头打结的剑蛙对打。

地猛形如肉块,色泽呈浅粉间红色,与剑蛙的构成很相似,全身肌肉,不同是地猛的听觉与视觉由内部肌肉群之间的神经丛实现,并以自如伸缩的皮下肌肉块作为拳头使用。幼年地猛将自己埋入肥沃的土地,以土中的养分成长度日,成年后地猛会离开土壤,流动于水源丰富的地带以水中浮游与腐殖质为食,并沿路与其他生物对拳。成年地猛性情暴躁凶残,常常因一点不足为道的小事将对战者以快而狠的乱拳强行打死;老年后地猛体力逐渐不支,为补充体力同时躲避仇家,频繁潜藏在土地深处休眠。

剑蛙的舌头打结后出刺效果似同拳击,虽然只有一双,却与地猛的八对拳头打得不相上下。对打的起因很简单:地猛听见了对方不像蛙应该叫出的口癖,怒而出手。

「呃,您、你好~……请问,这是生物吗?」

她肩膀一侧的发丝洇着阳光,睫毛随风颤动。

「这是地猛。」

「什么?」

她放松下来,指间捏出的手印弹向晴朗的天空。对方一无所知,只是受蒙骗而来。一道光柱随之乍现,从挥下些灼热的近处贯却了彼此聚集的云层。

「另一只是剑蛙。」

他点点头,汗水流出下颔,滴落到蕨草叶上。

「刚刚是愿迹,对吗?」

他问得小心,像害怕因失口误言而被绑上火刑架的旅客。

白银龙的竖瞳回望过来,目光凝固了沿路的空气钉入他的心脏。他的脸上失去血色,皮肤向外渗出汗粒,心脏像坐落在冷冻室的过时锅炉,发出即将解体的叫嚣。

「你都知道什么?」

「我我是从系统的面板看到的。你的身上有很多技能,就是愿迹,很有趣。」

「有趣?」

「飞行……龙本来就可以飞。火焰、风、雨、地形、雷电、天气、还有言灵——」

尼拉维尔打断他。他眼里仇恨都要藏不住了。

「这些只是常用于欺凌弱小的劣物,没什么了不起。」

「那你会……这样做吗?」

「会。」

她走向往我地交战的地猛与剑蛙。他落后几步,跟着走。

「但是你们一直用来守护这里。愿迹真的很有趣!而且你这么……」

「这么?」

「不太像做坏事的……龙。」

「知道愿迹的用法吗?」

「像魔法那样,用力量催动。」

「错了。」

「什么?」

「愿迹的来历呢?」

「……不。」

「是一群世代相传的疯子,在发疯的间隙从幻觉中发现的力量。」

「龙。」

「龙。那个系统告诉了你龙的下场?」

「与之前的入侵者同归于尽了。」

「龙击败了入侵者。」

「但它们还是死了,是吗?」

她走到剑蛙前,突然失去了闲聊的兴致。

「你应该回去。」

「我其实……我的故乡被毁了,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我留下来……」

「我什么活都会一些,请别让我——」

这引人抑郁的沉闷腔调很快被打断了。

「别乞求。」

她忍住想要将尖帽递给对方,以遮住那张淌过泪水的脸庞的手,身体又向剑蛙的位置转过去了一点。一旁的几只风子散开,扯成一扇流动色彩的门扉。

「走吧。」

他的影子离开蕨草,从一片斑光的树影中分离,跟着身体流入了门扉。门扉逐渐透明,挥发成几缕音符,飘散在浮往云朵伤口的途中。

尼拉维尔拿出一枚水晶指环,戴上左手大拇指后与食指捻了一次有些发抖的指尖,然后垂下手背,手腕抬着目光指向疲惫下来的剑蛙与地猛。汗水不时从剑蛙的白色条纹与地猛的绒毛分泌,很快随着拳击的对撞从两者身体上蒸发,留下盐渍。

她沉下声线,模仿天空的隆鸣:

「以水晶之月的梦境命令你,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