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崔器说完之时,殿中便有不少人随之应和。
“崔公,吾等粗鄙,不若由崔公做这开场之人如何?”
其间一世家官员更是露骨的捧场道。
崔器自也是听闻其言,却是没有接话,而是颇为神秘的一笑道:“这开场之人,老朽却是做不来的。”
“崔公勿要自谦,我大唐谁人不知清河崔氏,诗书传家,是我大唐数的着的书香门第,崔公若都做不来,只怕我等更是不敢开口了。”
那世家官员待崔器说完,又是捧道。
此话一出,又是引起一阵附和之声。
便见崔器抬手在虚空中压了压,朗声道:“说到此处,倒是让老朽惭愧至极,想来前些日子让这长安纸贵的那首长安赋,大家还记得吧。”
听闻崔器此言,众人顿时噤声。
这长安赋,大家自然知晓,说是传世名篇都不为过。
但大家也知道,这长安赋,赋的可不是长安,其背后之轶事,更是让长安百姓津津乐道。
如今长安百姓,谁人不知那句只认衣冠不认人,当真是将崔氏子弟的脸面踩到了泥巴里,哪怕到现在,崔氏子弟都不敢迈出大门半步。
现在听闻崔老说起此赋,众人自是不敢接茬的,所以一时殿内竟然显的有些安静。
而安阳此时也是咂摸出味来了,这崔老头,只怕要借题发挥了。
果不其然,看着殿中众人都默不作声后,崔器这才道:“看来诸公还是记得的,长安赋,老朽也有幸拜读,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名篇,想来就是当今鸿儒,也很难作出此等巨幅名章,但诸公也知,此赋好是极好,其作者却少有人知,不巧,因为一些小事,老朽正是知晓作此赋之人,而且正在这大殿之内,诸公可知是何人?”
崔器此言,顿时再次引起一阵议论之声。
安阳那日作完赋,留了首短诗就立刻跑了,别说自己的名字,就是那首长安赋,也不过是长安人给起的罢了,所以对于这首长安赋的作者,在场众人知之者甚少。
现在听闻作赋之人竟然就在殿中,当下殿中便如同沸油中掉进了一滴水,自是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而安阳到现在,也大概明白这老东西是要干嘛了,不过无所谓,真金不怕火炼,随你出招,接不住算我输。
当即也是静静的看着崔老头接下来的表演。
而崔老头也是不负安阳之重望,下首那个之前开声的世家官员,也是恰如其分的接话道:“敢问崔公,那作赋之人是在场的哪位大才?”
安阳听闻,心中发笑,看来今日不止自己一人找了托啊,这崔老头也是安排了捧哏的啊。
崔器见那人问询,当下也是图穷匕见,朝着安阳的方向开口道:“安爵爷勿怪,老朽也只是不想如此名篇,传到后世连个出处都寻不出来,今日倒是没经过安爵爷同意,便将此事擅自说了出来,还请安爵爷多多担待。”
随后崔器又朝着殿内众人开口道:“所以今日此等大才当面,这开场之人,老朽却是当不得的。”
此话一出,虽然崔器没有点明那长安赋是安阳所作,但在场之人又不是傻子,自是听出崔器之意。
当下靠近安阳的几人,便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起了安阳。
事到如今,安阳自然也不会装傻充愣,当下就对着崔器拱手道:“崔老倒是多虑了,小子虽偶得佳句,却自觉才学难堪,便想着与其在这等事上多费心力,不若多想想如何才能造福我大唐百姓才是,故而不想领此虚荣,倒没成想却是让崔老误会了,是小子思虑不周,实在是不敢当这担待一言。”
崔器听闻安阳谦虚之言,心下只以为安阳要推脱,当下也是不给安阳拒绝的机会,直接朝着安阳伸手一请,笑意连连的开口道:“既如此,今日不若由安爵爷来为大家开个好头如何?”
安阳见这老东西这般言语,当下心中也是明白,今日这老东西如此阵仗,定是想要自己在这众人面前再作一首了。
而且安阳知道,自己今日若是作不出,只怕当场就是身败名裂,想来就是作出了,这老东西只怕也是还有后手。
安阳想的没错,崔器自然是有后手,千年世家的能量不是安阳所能想像的,今日安阳哪怕是作出诗赋,只要不是如长安赋那等绝品,崔器便可发动全族力量,将安阳描绘成一个有些才学,却只会借着才学肆意横行的狂妄之人。
若是作不出,那更是得了崔器心意,当场便可让安阳在众人的指点下身败名裂。
但安阳怕吗?
自是不怕的。
当即朝着崔器道:“长者请,不敢辞,崔老出题便是。”
崔器见安阳这幅自信模样,不由暗自思虑,今日上元,这小子莫不是已经备好了诗句,当即心中思量一转,开口道:“今日上元,自该以上元为题,但想来这般简单的题目,对于安爵爷这等大才来说,却是简易了些,不若再加上些限制,安爵爷觉得如何?”
“崔老言说便是。”
安阳自信道。
此时众人也是明白,今日崔公只怕也是有意为难此人,但现在场中众人见安阳如此风采,便是那些原本对安阳这个幸进后生有所成见之人,亦是眼中露出赞赏之意。
虽还听闻其诗赋如何,但仅凭这一份气度,便可见不凡。
崔器此时当然不会因为安阳的气度便退缩不前,当即心下也是发狠道:“那便以长安今日景象,还有这殿中景象为骨,以上元为魂,作一诗便是,是诗,不是赋,安爵爷可否?”
崔器最后直接点明,要安阳作诗,而不是赋,也是因为崔器知道安阳作赋厉害,所以便直接断了安阳的后路,为的就是防止安阳再作出一首千古名赋出来。
毕竟这作赋和作诗可是两码事,而这小子年岁又不大,精于赋想必已是让其费尽心神,又哪有时间再钻研其他呢。
崔器可不信安阳能在作赋那么厉害的同时,还能作出一首千古名诗。
安阳自是明白崔器之意,当下心下也是有所思量。
便朝着殿中众人开口道:“既然崔老有所请,小子便为诸公献上拙作一篇,供诸公品鉴一二。”
在安阳说完,当下便有一旁侍候的宫人奉上笔墨,然后在安阳面前的案桌上摊开一张黄麻纸,以供安阳落笔。
安阳接过狼毫,便开始在纸上随意挥洒起来。
而安阳身旁的几位,见安阳开始书写,当下也是围了过来。
便见安阳在纸上写下:“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在安阳落笔的同时,身边的众人亦是有好事者当场朗诵,直待安阳放下手中狼毫,场中的文公大家,已然知晓,这又是一首绝世名篇,故而此时,场间已然议论开来。
只是众人到底还是顾及崔氏的脸面,虽在议论,却也都是小声的讨论着。
当然,有卖崔氏面子的,便也有不卖崔氏面子的。
就比如现在开口哈哈大笑的长孙无忌,他这笑声就很不给崔氏面子。
崔器自然也是听见了长孙无忌的笑声,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了起来,不过崔器也知道,自己拿这位国舅爷也没什么办法,当下也只能拉着脸看着那正在哈哈大笑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见崔器这幅模样,当下更加放肆的蔑笑起来。
安阳则是疑惑的看着大笑的长孙无忌陷入了一阵沉思,不过瞬息之间,安阳便明白了长孙无忌为何如此了。
如今李二非常重视对世家的压制,而作为李二的头号心腹,长孙无忌自然是要在各种场合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今日便是个很好的机会,既能向李二表明自己的态度的同时,也顺便给自己卖个好。
“崔老,可还满意?”
想通长孙无忌的用意,安阳倒是没太过在意,反而对着面色难堪的崔器开口道。
安阳自然是明知故问,只看如今殿中众人这吵吵嚷嚷的反应,便知晓这首青玉案已然在这帮人心中留下了何等的烙印。
“呵呵,安爵爷大才,老朽自是满意的。”
事已至此,若是说不满意,便显的太小家子气,而且众人也不会同意的,所以崔器便直接认下,好歹也能落个光明磊落的名声。
想着安阳午间拜会时透露出的态度,再加上自己如今的手段又被其轻松化解。
崔器也不得不考虑下安阳午间的提议了,当下也是语气一转,向众人道:“安爵爷文采过人,如今这等名篇一出,只怕今日确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随后叹道:“但如此盛宴,想来若是只有安爵爷这么一首诗流传出去,那我等可就颜面无存了,老朽无能,虽无安爵爷那等文采,作不得这般绝世良品,却也想为今日之盛宴添砖加瓦,且献拙作一首,与诸君共勉。”
说罢,也不待旁人应和,便直接朗声道:“十五长安光耀起,千门开锁万家明。二十万户齐集首,共与诸公卫太平。”
一气呵成,中间并无半点停顿。
可见此诗已在崔器胸中藏了良久。
安阳品之,标准的唐七绝,算不得出彩,却也算与今日之景象颇为契合。
不过安阳也没有出言评论,毕竟崔器都如此言说了,安阳也明白,其这是暗示自己有和解之意。
没必要再与其继续纠缠。
而场中随着崔器的这首诗毕,场间又开始热闹了起来,一时赞美声,点评议论声,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随着场间不断热络,安阳这个做出两首名篇之人,身旁也渐渐聚集了不少雅者,与安阳讨论诗赋一道。
不过多是他们在说,安阳时不时的附和两句,倒也算的上是融洽。
只不过没过多久,安阳就不得不向众人告退,离开了文官的这个场子,去了武人那边。
没办法,秦琼,尉迟恭两位叔叔相邀,安阳也不敢不去。
到了武人这边,他们可就不像文人那边只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的,这边不仅要动嘴,还要动手。
安阳刚到这边时,正见两位身着公袍的武将在场间徒手对捉。
其中一人,安阳还认识,正是之前因为关飞之事,安阳特意查过的长平郡公张亮,另一人安阳虽叫不出名字,但只看其服饰,想来也得是一位公爷才对。
不过不待安阳多看,把安阳喊来的尉迟恭和秦琼两人,则是已经把安阳拖入场间,开始“比斗”起来。
安阳自然不是这二位的对手,虽说三人属于互为一方,且多是尉迟恭与秦琼两人交手,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的拳头总是能从安阳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拳力不重,但挨的多了,安阳也有些顶不住了。
所以不等两人打完,安阳就匆忙退出场间,躲向围观之人中。
但让安阳无语的是,自己跑到哪,两人就打到哪,安阳这下也是明白了,只好停下躲闪的脚步朝着两人道:“二位叔叔,你们若是要打,也得给个缘由吧,这无缘无故的揍小子,实在是有些不讲道理是不是?”
安阳这话说的委屈,安阳当然委屈,这几日自己可没惹这两位啊,怎么就盯上自己了呢。
两人听安阳言毕,当下尉迟恭就开口道:“叔叔?你小子嘴上倒是叫得亲热,心中却只怕早就忘了还有我们这帮叔叔了吧。”
“尉迟叔叔,这话如何说起啊,小子便是忘了自己是谁,也不敢忘了您二位啊。”
安阳嘴上说着的同时,心中不由思索,自己哪里又得罪这两位大神了。
“哼哼,你小子莫不是忘了,之前可是答应了老夫,说是要送些好酒来的,这都多少天了,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你知道这些日子老夫是怎么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