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偷梁换柱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舌尖上的中国》

最近的洪田续副行长情绪异常烦躁，除了他的地产融资业务因为有违规嫌疑被监管机构问询外，他一路培育的大客户西兴医药也处在了风口浪尖上。这家边疆地区的医药公司在近十年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增长，从地处偏远的中药材初加工企业，一步步完成上至药材种植、药材交易，下至生产开发、终端销售，到贯穿全产业链大型现代化医药企业的转变。其总资产规模近千亿，营收突破了300亿，但广大的媒体和投资人一直在不断质疑其报表的真实性，特别是现金接近300亿，而且几乎无受限资金，但有息借款却也超过了200亿，这种大存大贷的奇怪表现令市场摸不着头脑，对其现金流的匮乏，以及在建工程金额夸大问题也不断发酵。

在这样的情况下，洪行长还是提请银行参与西兴药业的债券融资，但遭到了几乎所有评委一致的反对，理由除了上述的质疑外，还有就是江南银行在西兴药业的各类贷款头寸已经高达50亿，已经是达到了战略级客户的之最。但令洪行长最气得牙痒痒的是林行长提出的质疑，是关于西兴药业这么快在全国进入各地医保的疑问，这种映射医疗系统腐败问题显得格外令人敏感。后面流传，洪行长回到办公室摔了东西，看来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很快林行长就会体会到了。

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多月，海利除了中间周末回来了两次，大部分时间都好在了铭华汽车的项目上了。距离批文到期的时间越来越短，罗朝晖是最着急的，他几乎每天都在7点59分给海利打去电话，确认最新的流程进度，以至于海利在酒店都不再需要闹钟及叫醒的服务。

而铭华汽车的项目在江南银行的审批总体进展还算顺利，利率的条款靠了投行思维的设计得以解决，而铭华控股的材料正如海利设想一样，西南分行准备得非常详尽，整个项目的安全措施也都到位，几乎没有太多的负面评审意见。最后江南银行的金融市场部通过评审中心确认了基本的条款以及交易结构，并以会议纪要的形式加盖了部门章。

海利翻阅着雷蒙传送给他的会议纪要及合同初稿，里面除了概述之前的基本条款（7.5%利率以及铭华控股20%超额收益分成等），也明确了交易结构的各方主体，江南银行将通过金融市场部筹集资金进入一个信托计划，由格尔投资担任信托计划的投资顾问，再通过一个公募基金专户购入铭华控股的股票。结构上是个有效的模式，信托层面可以实现保障合同的签署，也可以将超额利润分配给各个利益相关主体，而基金专户则规避了信托除自营资金外不能投资股票的限制。但疑问还是来了，海利急忙给雷蒙去了电话。

“雷哥，材料上是不是有个勘误啊？投资顾问不是荣格投资嘛，改成格尔投资了？”

“是格尔投资。”雷蒙明确地说。

“那和之前说的情况不一样啊，我们和铭华汽车及控股这边接触的时候都打着荣格投资的名片，别忘了荣正集团还和他们探讨过业务合作。”

“荣格投资里面，格尔投资占比多少？”雷蒙问道。

“49%，荣正占51%。”

“那不得了，还不明白嘛？”

“哦，这样啊，那荣正集团那边同意嘛？铭华那边也没问题？”海利还是不解地问着，他似乎觉得这样并不妥。

“荣正集团是去沟通业务，和再融资无关吧。至于铭华那边，钱都批了，投资顾问是哪个，他们会关注嘛？”

“这是偷梁换柱啊！荣正集团合资了个寂寞。”海利豁然开朗。

“看破不说破吧。赵政清楚得很，差一半收益呢。”

“难怪当初材料上写，投资顾问荣格投资或其安排的其他机构，一开始我还觉得这句话写得啰嗦，原来秘密在后面的句子里。”海利发现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操作中都隐藏了很大的心机，他突然背脊发凉。再看一眼关于大股东铭华控股的分成是从格尔投资拿到利润中转移支付，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会这个到时候也出问题吧？海利不想多想了，还是行动起来，去找罗总及石哲沟通，让他们尽快协调控股签署。

尽管海利惴惴不安，但赵立勤并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来质询地产融资项目的进展，可能时间上确实紧张，并且也是市委统一安排下的任务，协议的沟通及定稿进展很快，一周后边完成了协议签署，现在信托和基金都忙着开托管户等常规流程，可以说等江南银行的钱一到，中铭证券就能立刻启动发行流程。眼看第一个项目即将胜利在望，海利回想这半年的奔波，以及中间过程中遇到的种种突破其认知的事情，令他此刻心里异常平静，这可能就是成长了吧。

就像西天取经一样，这九九八十一难还差最后一难。

为了避免资金提前打入信托计划带来的闲置，所以江南银行金融市场部这边要求中铭证券同步启动发行程序，中铭证券则以非常高的效率进行了流程准备。但就在约定的发行日的前三天，洪田续提出铭华汽车这个项目，是由江南银行全额出资投入，理应经过业务委员会的审批，之前金融市场部的部门盖章效力不够，除非加上陈行长的个人签批。

但问题是，陈行长此时正身处美国考察业务，为后续江南银行开设海外分行做准备，洪田续到此刻才提出这样质询，明显是为了算准时机来阻止。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赵政让雷蒙草拟了情况说明后交给了林强。凌晨时分，林强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他掐好了时差问题，向陈行长详细陈述事情的原委。20分钟后，陈行长写了一个签批说明同时发给了林强和洪田续，这下洪田续再无反对理由了。为了防止意外，林强其实还通过江南银行app上的理财宝资金池，额外准备资金。

第三天资金从江南银行顺利汇出后，信托、基金、托管银行像是百米冲刺接力般将资金转到基金专户，然后在规定时间内报价。傍晚，结束报价后，石哲给海利微信告诉他一切顺利，等公告即可。

就这样，对海利和雷蒙来说，第一个真正意义上项目完成了。拖着疲惫的身体，但却兴奋的心情，期待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