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股灾来了

“失败者总是在怪别人，成功者总是在怪自己。”

—马云

端午节后的周五，海利和李瑞正在前往京城的高铁上。看着旁边的李瑞，自打上车后变立刻靠着窗睡去，这睡眠质量着实让海利羡慕了，但海利看着手里的材料心烦意乱。这是之前赵政交给他的另一项任务，就是这个叫中机公司的项目，这是一个生产汽轮机的国有企业，除了国字头的名号外，怎么看都只是个相对普通的企业，赵政用另外一个公司募集了一个合伙企业基金，在中机公司中投入了5000万，时间已经2年了，距离原来约定3年的上市材料申报期已经所剩无几。

严格意义上，这甚至都不是格尔投资的项目，自从所谓规范公司管理开始，在格尔的工作变得令人心神不安，海利总市场感觉身边在发生一些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雷蒙更像是被重点PUA的对象，这位意气风发的师兄最近显得神情没落，等回头一定要找他好好聊聊。海利继续翻着材料，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不断袭来，之前赵政明确说这个项目大股东是有回购措施的，这个在PE的项目投资里面是属于常规操作，海利没多想，既然有承诺，那就算是要债也是有抓手，但直到他仔细看了协议后才发现差异巨大。协议里面的条款中写明了，到期后，大股东也就是中机集团承诺协助股东退出，这协助二字就不是明确回购的承诺了，而且意思也很模糊，怎么叫协助了呢？什么又是有效的协助呢？海利不明白为什么协议会签成这样，但他能猜到的情况是因为当时竞争激烈，在3年前左右，那时候全市场都掀起了所谓的PE热，中介搞个高峰PE论坛，你甚至都买不到门票。这样模糊的条款无非是为了把竞争对手比下去，但现在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海利揉了揉太阳穴，一阵胀疼，烦心事太多却是让人休息不好。他干脆把材料放回了包里，然后打开手机看看新闻。上周的市场主要指数都调整了10%以上，但这个在牛市里面的急跌快跌大家已经习以为常，觉得是一个正常范围的调整，监管也没有出面做任何的表示。这周前几天市场已经微跌微涨了，虽然昨天还有100多支股票跌停，但市场似乎明显开始企稳了，大家还在继续期待牛市的不断新高。

朋友圈里有人分享的几篇文章倒是引起了海利的警惕，其中一篇新闻里统计，在2015年的上半年，超过1224家上市公司的控股股东，董监高等高管进行了减持，套现金额接近5000亿。正常来分析，买的不然卖的精，但上市公司高管的持续减持却经常被解读为利好，这个实在是太反常了，把减持股票当作大股东要进行市值管理的信号，要不断拉高股价然后继续减持，股民似乎更愿意玩与狼共舞的危险游戏。另一篇里分析目前市场里的杠杆资金在4万亿左右，已经接近了流通市值10%，这个数字在国际上有对比的案例显示，超过流通市值的5%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海利不由挠了挠头，但看到下面的评论又说作者的计算方法错误，两融的余额还不到2万亿，何来4万亿的杠杆资金？但显然这样的说法不能令海利信服，他想起之前在江州认识的一个朋友，之前做票据贴现的融资，但最近一次碰到显然已经富贵了，那位朋友已经转战到股票配资上去了，虽然不懂具体操作，但海利听得出来大概意思，就是通过票据的一些操作套现大量资金然后再额外进行股票配资业务，在火爆的行情下，这样的需求被不断的放大。

可能还不止4万亿呢，他心里估摸着。随着手机上的股票app开始不断跳出提醒，海利切换了软件，发现此时已经不是百股跌停了，而是千股跌停了，市场的情绪一下似乎变得很悲观，股灾真的来了嘛？各种股票群里一片要站天台的声音，这时雷蒙给海利发来一张图片，是一群鸽子站在格尔办公室窗外的栏杆上。

“啥意思？”海利立马回复到。

“你看看这些是啥？”雷蒙顺带上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鸽子？”

“胖嘟嘟的，是肉鸽。”雷蒙接着回复：“这是来提醒要割肉的。”

海利被这肉鸽（割）提醒割肉的谐音梗逗乐了，但他也隐隐地感觉到，之前的贪婪犹豫正在不可避免的将他推向无法回头的境地。

随后的一周，监管机构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动用定向降准，拓宽两融渠道，养老金入市规划，两融展期，违约担保物暂不平仓等措施干预市场，但市场开始巨幅震荡，股民们纷纷嘲讽措施不够有力，像是打牌憋了一晚上大招，最后出牌却是一对三。

但最有意思的是群体性的妄想，在诸多媒体的带节奏下，这一场剧烈的市场波动被定性为了海外机构恶意做空的阴谋，其中有个叫新闻晨报的媒体更是在头版头条刊登了一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隔空警告不要操纵中国股市，但警告的对象都没有，这种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奇葩做法更让人哭笑不得。

海利明白自己错了，自己的贪嗔痴让他即使有理性的判断也被遮蔽了双眼，但他知道这就是自己承受的代价，他不想怪别人，之前创业板平均已经140-150倍pe了，泡沫不仅大而且明显，他只会怪自己没有好好运用好逆向投资的方式，不能做到知行合一。

汇金公司出手入市，证金公司大幅增资扩股，利好在不断累积。海利看到朋友圈里甚至有好友在响应要为国接盘的倡议。海利觉得很荒谬，又觉得很陌生，怎么会有人相信这个？股票投资是个生意，它不需要放入太多的情怀，甚至在这么一波调整后，市场的估值依旧贵得离谱，人与人的观念的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但也很难怪别人，或许他们只是想摊薄成本尽快回本吧，行为的异化是心态失衡的结果，看来要在这市场里持续的活下去，稳定的心态情绪是第一位的。

7月6日开盘后，积累的利好让前期受损不轻的中证500期货以8%的涨幅高开，但很快那些为国接盘的股民们在排山倒海的卖盘面前丢盔卸甲，到收盘的时候中证500期指跌了9%。意识到问题棘手的赵政开始到处询问市场人士对行情的看法及判断，这些人里面一部分是表示自己早知道，市场估值贵云云。而另一部分则是坚定地认为这次波动是意外，基本面没变，产业趋势没变，牛市还在。有趣的是他们共同的结论是：再等等看？

有赖于投资项目的时间较早，处于牛市的初期，入股的价格较低，即使经历了大幅下跌后，格尔的持仓还保持着微利，甚至像新和化工这样的股票，前期涨得少，这波居然还挺抗跌，但除了支付掉给银行及客户的固定回报外，超额已经所剩无几了。这也是促使赵政想继续等待，继续拿着别人钱去赌，去博弈市场反弹的原因，谁都接受不了累积一年的浮盈在半个多月内飞灰湮灭。

但事情显然不全由赵政一人说了算，江南银行的风控已经多次来电询问仓位的情况及后续的打算，赵政也带着大家跑去几次当面汇报，好不容易才稳住了银行这边。但其他的散户显然有点按捺不住了，他们现在很害怕亏损，海利在接连接到几个显示海外电话号码的“问候”之后，开始有客户开始上门沟通。

这天公司里只有海利、李瑞和宸伟在，来的几个自称产品持有客户，年纪有大有小，老的强调自己身体不好希望能提早拿回钱，年轻的质问为什么目前的净值远不及承诺的30%的预期。海利觉得纳闷，从来没有人这么承诺过，也解释了产品的情况，而对方显得一脸茫然，似乎不在同一个频道。海利明白问题一定是出在了产品宣讲的过程中，他立刻拨打了何左的电话，不通，他继续打，再尝试了几次后终于打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何左一贯语气温和，态度谦逊，表示飞机马上要起飞只能关机了，等下了飞机会回电。但客户们在格尔的办公室坐了两个小时，也一直没有等到何左的回电，他们也提出来要见一下格尔投资的负责人赵政，海利看了一眼办公室赵政不在，打开会议室的门后发现宸伟正坐在门口监听情况。

海利也顾不得眼前的宸伟猥琐的行为了，开始拨打赵政的电话，但却怎么也拨打不通。微信的留言也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一直到了下午的5点半，海利告诉来的人，他要下班了，如果愿意等可以继续等着，项目的情况目前运行是正常的，虽然市场出现了大幅的波动，但要相信格尔的专业能力，他们会做出妥善的抉择，当然前提都是以客户利益的最大化。眼瞅着也没个结果，客户发泄了情绪后也只能悻悻离去。可恶的是何左一直没有回电，海利想想即使打通了也是一堆理由搪塞，把他本来应该面对客户的工作扔到了格尔投资这边，自己成了一个局外人，固定利息2%稳赚走，出事了就把麻烦扔给别人。

最令海利恼火的是，赵政避而不见的态度，甚至没有给什么指示，当然他的解释是自己没想好，也不能让客户直接面对他。这样的理由实在令人费解，俗话说的共富贵是反人性的，海利自然知道这在哪儿几乎都不可能，但难道这里连事业的共患难都做不到了嘛？

但海利不知道的是，赵政已经谋划好了退出的方案，并且正在悄无声息地推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