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御前立誓言

当晚,鲁智深还要继续寄宿在化生寺里,没有离去的意思,这却让空济方丈想不通。

空济方丈聚起本寺和尚,问道:

“大阐玄奘法师乃是洪福寺的在籍高僧,这水陆大会已停,他怎么还住在我们化生寺?”

秃眉和尚回道:

“我看那鬼魂还在玄奘法师身上!”

空济方丈更加疑惑了:

“那鬼魂要是还在玄奘法师身上,他怎么还答应了陛下去西天取经了?鬼魂不用去投胎么?”

秃眉和尚小声道:

“长老,这个鬼魂不一般啊!”

空济方丈:

“此话怎讲?”

秃眉和尚道:

“今日观世音菩萨在咱们化生寺显灵,世人皆诚心祷告,何况鬼魂呼?但是你猜怎么着......那叫鲁智深的鬼魂见到菩萨,既不许愿也不叫屈,却接了西天取经的差事,这背后的因果值得深思!”

“没错!”

浓眉和尚紧接着说道:

“当时我就在近旁,那鲁智深口无遮拦,还骂了菩萨几句,可是后来菩萨也没惩治他,你说奇怪不奇怪?”

空济方丈想了一下,说道:

“许是菩萨慈善,不与他计较。”

浓眉和尚摇头道:

“非也!要是俗人倒也罢了,可是那鲁智深也自称佛门弟子,他今日这般行径,却是犯了佛门戒律,菩萨怎会轻饶了他?”

“有理......”

空济方丈点点头,却更加疑惑: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秃眉和尚猜测道:

“我觉得那鲁智深定然大有来头!”

“有何佐证?”空济方丈连忙问道。

“为何那鬼魂昨日刚上了玄奘法师的身,今日观音菩萨便现身了?

为何那鬼和尚喝酒吃肉、不敬佛法,却能去西天拜佛求经?

为何那鲁智深出言不逊、辱骂菩萨,却能与皇帝结为兄弟?

长老,我们也是潜心修炼的和尚,可能有此造化?”

秃眉和尚这一番话问得空济方丈冷汗直流。

浓眉和尚紧跟着补充道:

“还有一处疑点,那和尚自称来自六和寺,可我今日问遍那一千三百位高僧,他们来自大唐各地,却都没听说过六和寺,显然那鲁智深不是我们本土的和尚!”

莫非......那鬼和尚也来自西天?

想到此处,空济方丈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说道:

“师弟们的话真如醍醐灌顶,令我茅塞顿开呀!原想着他是个游荡的鬼怪,却不想是个西天的活佛!”

“既是活佛,他便定能到达西天,我等佛门弟子当有所求啊!”浓眉和尚说道。

空济方丈:“所求为何?”

“所求无非为公为私,为公者,求些西天真经,普度世人;为私者,求些仙丹圣水,延年益寿。”

空济方丈沉思片刻,沉声说道:

“空门孤寂,不修佛法也是徒增虚岁,不如为公,见一见那西天真经!”

浓眉和尚、秃眉和尚皆点头称是。

于是,三个和尚连忙去到鲁智深休息的禅房处,在门外轻轻呼唤:

“大师,可休息了?”

鲁智深嘴里缺口酒,确实没睡,于是便去开门,见是方丈他们,便让他们进屋。

空济方丈落在客座,两个和尚立在旁侧。

鲁智深也不看茶,直愣愣问道:“三位师父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空济方丈:“听闻大师要奉旨去西天取经,此去是山高路远,又有艰难险阻,因此特来问候,顺便提供本寺的一点绵薄之力。”

说罢将一个布包摆在桌上,拆开来看,竟是一包金瓜子!

鲁智深连忙推却:

“这俺不能受,之前冲撞了诸位,今日怎好拿你们的金子?断不能受!断不能受!”

空济方丈:“大师莫要推却,贫僧献金乃是有所求也!”

“方丈有何要求,只管讲来!”

空济方丈道:“我化生寺每年接待信众十余万,做大小道场十余次,今日南无观世音菩萨降临,却道我等念的都是小乘佛法,不能度人,实属惭愧!贫僧想求大师指点些大乘佛法,好普度众生!”

鲁智深笑道:“方丈说笑了,洒家要是有大乘佛法,还去那西天作甚?”

空济方丈却问道:“不知大师此去西天,所带有何物?”

鲁智深回道:“俺随性惯了,只带了些随身衣物。”

空济方丈:“可否劳烦大师带些我寺的经书,去往西天,请真佛菩萨指点一二?”

“你这寺里有多少经书?”

浓眉和尚回道:“共有经书十五部,一千三百多卷。”

鲁智深皱眉道:“这也忒多,俺只带三卷!”

“这......好吧,三卷就三卷,我等现在就去挑选经书,明日一早便来相送!”

空济方丈三人随即告辞,前去经室挑选经书。

鲁智深看了看桌上的金瓜子,取了一半,剩下的又包起来放在抽屉里,然后便睡去。

次早,鲁智深还在洗漱,空济方丈便早早来到此间……

“这本是《金刚经》,这本是《法华经》第五卷,这本是《度亡经》,可超度亡魂……”

光听空济方丈说这些经书的名字,鲁智深的头都快炸了:

“哎呀!行了方丈,都放这儿吧!洒家都给你带到西天去,让菩萨好好给你指点指点。”

空济方丈笑道:

“有劳大师!陛下得知今日是出行吉时,便早在朝堂上写好通关文牒,用了宝印,打算在辰时三刻于朝门外设宴,为法师践行!此时传令官已到寺内,大师可跟他前去。”

鲁智深听说唐王为他设宴,心中欢喜,连忙收拾行李,随官员进宫上朝。

金銮殿上,太宗下旨差鲁智深去西天取经,并赐通关文牒一封,随行从者二人,紫金钵盂一口,银鬃白马一匹。

朝堂之后,鲁智深便去赴宴。

只是宴会之上无酒无肉,都是素食,令他吃得十分不快:

淡出个鸟来!哪有什么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却是被那浓眉鸟和尚骗了!

吃饱饭后,鲁智深便向唐王请命出发,唐王应允,并起圣驾要送他一程。

唐王太宗与鲁智深并乘一车,路上问道:

“御弟有何雅号?”

鲁智深心中思量:雅号没有,却有个花和尚的诨号,只是如今身上没了花绣,这花和尚的诨号自是不能再提。

于是回道:“俺没有称号。”

太宗道:“昨日菩萨说,西天有经三藏,御弟可指经取号,号作‘三藏’何如?”

鲁智深不喜,说道:

“这算什么雅号?那要是有经四藏,还不得叫做四藏啊?”

太宗乐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御弟说笑!只有三藏,只有三藏!”

鲁智深见唐王大笑,心里也跟高兴,于是便说道:

“哥哥喜欢三藏,那俺便叫三藏,高低不过是个名号罢了。”

见他如此豁达,太宗愈发喜欢。

送至关外,唐王和鲁智深下了圣驾,取了一壶酒和两小杯。

唐王亲自为鲁智深斟满酒。

鲁智深看着杯中酒,面露难色:

“哥哥,这......”

唐王打断他的话,说道:

“今日之行,比他事不同。此乃素酒,只饮此一杯,以尽朕奉饯之意。”

鲁智深回道:

“哥哥奉酒,俺不敢不从,只是这酒杯忒小,喝也喝不爽快!”

唐王先是一愣,随后下令:

“取大杯来!”

鲁智深说道:“还得用碗!”

小黄门连忙看向太宗,见后者微微点头,遂取了两口玉碗来。

唐王再为鲁智深斟满一碗酒,问道:

“御弟能喝的下吗?”

鲁智深笑道:“莫说一碗,就是十碗八碗也喝得下!”

唐王连忙笑道:“只吃一碗,只吃一碗,莫要误了行程。”

“好!”

鲁智深正欲饮酒,唐王却俯身捻了一撮尘土,弹在智深酒中。

“哥哥这是何意?”

太宗笑道:“御弟啊,这一去,到西天,几时能回?”

智深道:“去了便回,不知时日。”

“此去一行,山高路远,日久年深,御弟可进此酒,须知: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鲁智深这才明白唐王的用意,心中甚是不喜,一仰头喝完碗中酒,说道:

“承蒙哥哥不弃,小弟才能与哥哥在佛前结为兄弟,昨日誓言还在耳边,俺岂会忘!哥哥要是信不过俺,洒家就此立誓:如若途中变心,有如此碗!”

随即将玉碗摔得粉碎,将周围文武百官、诸多侍卫都吓了一跳。

唐王看着地上的玉片,心中惭愧,默默不语,又送了鲁智深三里,方才作罢。

看着鲁智深骑马远去的身影,唐王驻目良久,心中怅然,叹道:

“御弟有英雄之气,豪杰之情,今日西去,朕甚是不舍!奈何!”

旁边闪过宰相魏征劝道:

“陛下可令吴道子为三藏法师画像,以解思念之情。”

太宗大喜,这才起驾回銮。

......

这鲁智深原本随着宋江、卢俊义等人在杭州六和寺歇息,却不想睡梦之中,魂魄离体,穿越在了玄奘法师身上,机缘巧合之下顶撞菩萨、结拜唐王,还得了唐三藏的称号,去西天求取真经,此番种种既是机缘,也是定数。

有诗为证:

天地不怨金銮殿,日月不鉴鬼门关。

山川坛中金蝉隐,化生寺里孤星现。

饮酒吃肉为本性,杀人放火守佛念。

西天取经度世人,了却帝王众生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