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龙果

夜晚的云梧城，天空如黑色幕布一样扑下来，远处村庄里偶尔发出亮光也虚弱地马上被吞噬。涂着金黄色珍贵染料的护城城墙在火把的映射下发着橘色的光。

城内的主街上，商家纷纷在门外挂上了灯笼和油灯，商铺前的小摊主也不甘示弱地摆上了各式各样小物件，奋力吆喝着。

云莫芷昏昏沉沉地被扔回到家，还没来得及细想山中发生的一切，便看到一个身着淡红色薄纱缎，贵重玉器满头戴的小美人被一群人簇拥着冲了过来。

来人正是她的表姐瑜婉婉。

桃花面，桃花妆。

今日比往日更像一颗火龙果了。

六七个人煞有介事地把她围住，叽叽喳喳地问她是如何从山里回来的，他们又是如何辛苦找寻她的。

瑜婉婉站在外围，嘴角温柔噙笑，身形纤纤，眼睛眨巴眨巴看了过来。

一副与世无争的大家小姐的样子。

依她之前的性格，是一定要和火龙果这帮人再干一架的。但是刚刚在山洞里发生了天大的事，她的脑袋里面嗡嗡的，只得一边推开走出人群往外逃，一边大声道“我要回去休息！”

她表姐没说话，这些人自然也不会轻易放她出去，双方便开始互相推推搡搡起来。

“你拿的是什么？”瑜婉婉眼尖，看着云莫芷手中的玉牌轻声问道。

云莫芷没来得及收好，只得匆忙把手中的玉牌往身后藏去。

“你家中怎么会有这么值钱的东西？”

“不会是偷的吧？”

瑜婉婉站在这些人身后听着众人猜测，其实她是云莫芷父亲妹妹的孩子，血缘没有让两人更加亲近，这份疏离在云莫芷家中出事后便显现出来了。

“莫要诋毁芷一，”众人揶揄了一轮，瑜暮婉才阻止别人继续说，她略略歪了歪脑袋，漂亮的玉钗珠子也随着主人一起晃动“芷一，把玉牌给姐姐看一下。”

瑜暮婉一声声唤着云莫芷以前的闺名，却一句比一句让她厌恶。她本名云芷一，叫了很多年，她父亲出事以后，族里的家长们说她的名字和家中的大少爷的字相冲撞，便给她改了名字。

“芷一”是她父亲和母亲一起取的，现在这个名字是别人“恩赐”给她的。

但知道表姐惯是不会向着自己的，又怕她到二叔那里告黑状，二叔责怪自己的母亲，最后深吸了几口气，皱着眉把玉牌递给了她。

心里盘算着等表姐新鲜劲过去了，再把玉牌要回来。

结果没想还没等自己赶回偏院，就听到来往的家仆议论，玉牌被瑜婉婉以形状似仙门的报名玉简为由，当做礼物送给喜爱收集此类物品的天扬阁少东家了。

云莫芷听到他们这么说脑瓜疼的嗡的一下，气到一口气喘了两截才吐出。

天扬阁内。

云莫芷坐在二个桌子搭的台子上面，另一只脚高高搭在另一只上，面不改色地接受着酒客们的围观和议论。

“叫你们东家给个说法！”她指着一个长得像耗子的小二说道。

“偷东西难道不用负责的吗？！”她又把脚换了个朝向。

围观的人大都是天梧城中长大的，有人认出了她，低声和旁边的人八卦，“这就是云家老爷的独女，”

“云家二老爷？”

“不是，是病重的那位，之前的城主，云家大老爷”。

那听到的人马上“啧啧”，“我说哪家的小姐这么不顾忌地抛头露面，原来。。。。。”

没说完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分明意指她没有家教。

云莫芷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和她一起来的仆人听到议论恨不得躲在角落里把自己缩成团，所以只留她一人继续向天扬阁的小厮们发难。

“叫陆穆清出来！”云莫芷眼神略过看好戏的人。

“不出来就不要做生意了！”

云扬阁陆家在本地颇有声望，现在自己家中无权无势，又是表姐大肆宣扬着送出去的东西，估计好好要是要不回来了，只能撕破脸皮。

“不用叫嚷。”一名少年朗声道，一边被仆人小心翼翼地往大堂引，把锦缎披风随手扔给旁边的小厮。

“把玉牌还给我。”云莫芷斜着眼冷声道。

“东西是你家里人送的，别说的好像是我们小主人偷得一样！”陆家的小厮耀武扬威般举起拳头。

“不问便取，就是偷。那便是我家里人先偷了送给你，”

云莫芷垂眼时眸子暗了暗，抬眼便又是不屑的样子，“都是偷！”

陆穆清听了这番言论，气的冷笑了一下，转过头却和煦地对着本层的食客们说道“招待不周，让各位看笑话了，今天这一层的单全免，还请见谅。”

有戏看，又可以免单，围观群众顿时气氛高涨。

“云莫芷，玉牌还给你，”陆家小少爷随手把衣袖里面的玉牌向上一扔，云莫芷伸手接到手中。

“你们家里有矛盾，不要连累我们外人。难道不是你答应了你表姐，又反悔了吗！”陆穆清忍不住出言讽刺几句。

仔细确认了一下手中的玉牌无误，云莫芷这才无所谓地摇摇头，“和你这种人说什么都是对狗弹琴。”

刚才出言的小厮马上气到满脸通红，梗着脖子大声喊道“你这姑娘，野蛮的很！幸好我们少主人和你解除了婚约！”

此话一出，云莫芷和陆穆清同时愣了一下。周围的看客也一下子安静了。

云莫芷一下子从桌子上蹦到地面，慢条斯理的俯身理了一下衣裙，晃晃悠悠走到小厮面前，一脚使劲踹到了他的膝盖上面，小厮马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云莫芷！”陆穆清低声警告。

但云莫芷马上晃了晃手中的玉牌，一边快速地往门口方向退，“就是天上的大神仙来了，我自己的东西也要拿回来！”

被踹的陆家仆人站起身对她龇牙咧嘴发狠，她也不恋战，不顾食客们吃惊的眼神，推开人群像一只小马一样，飞快地跑走了。

倚栏而坐的老者和一名年轻男子将楼下刚刚的热闹看了完全。

那老者正是那日在山洞内说服云莫芷入道的老神仙。

“春朝仙君。。。。。”老者有些无奈地没有说下去。

坐在对面的男人，起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面上倒是无悲无喜的清淡，五官却出尘俊俏，眼角细长上挑，生出了些许人间的艳丽。

只见他深深地望了一眼云莫芷跑出去的方向，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