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官逼民反 我是方腊

新安江奔腾而下,将崇山峻岭凿开了一个口子,这个口子就是两浙与淮南东路交汇的青溪县,而帮源洞就在江水以北,这里山高、林深、水急。

这一日,在遮天蔽日的丛林间,一名身材瘦削的汉子穿过林间小路,脚步匆匆,语气慌张:“十三哥,大事不妙,方狗子带着衙役进庄了!”

林间正在劳作的几名汉子闻言变了脸色。

“什么?这狗才真要把我们往死里逼!”

“十三哥,怎么办?今年已经加过两次税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就是把山上的漆树扒光了也活不下去呀!”

唤作十三哥的男子握紧斧头一脸怒色:“去他娘的,谁要是让咱活不下去,咱就让他活不下去!”

林间传来一片附和声:“十三哥说得对!”

“都听十三哥的!”

……

“好,咱们速速回村,瞧瞧方狗子这狗才到底要干什么!”

“回村!”

一行人聒噪着,手里或拎着斧子、或攥着利刃,间或有三五人背着一大捆漆树皮健步如飞。

没多久,村头的狗吠声越来越清晰了。

“方腊,你来得好!”

不等方腊开口,几名青衣衙役簇拥着一个黑瘦男子径自迎了上来。

衙役身后,一群帮源洞的老弱神情悲戚,不断告饶。

方腊啐了一口,满脸不屑:“方狗子,数典忘祖的东西,竟然直呼老子名讳,你他娘的活腻了是吧?”

方腊只是喊了一声,左右两侧的青壮便指着方狗子破口大骂起来。

方狗子本是帮源洞出身,父母离世后投奔了青溪县的大财主方有常。

方有常勾结官差,鱼肉地方,民愤四起。

要是换一个人,面对众人的唾骂这时候早就自惭形秽了,可方狗子却仗着有人撑腰毫无惧意,“方腊,你带头抗税,死到临头还不知道!”

方腊神色如常,“今年还没过半,我们已经交了花石税、纲运税,前阵子又要每户四十文的漆税,我们只不过想要宽限一些时日,怎么就成了抗税?”

方狗子挺胸踱步:“三日又三日,哪日才是头,方员外说了,要么今天完税,要么就把这帮源洞掘地三尺,有钱扒钱,有米扒米!”

这是完全不给人活路了!

方腊怒目圆睁:“我看谁敢!”

方狗子梗着脖子,拿手四指:“老子敢!实话告诉你,前些日子造作局朱提举探访民情,却被刁民冲撞,事后盘查,是陈箍桶、石宝、汪末泥三人所为,现在陈箍桶、汪末泥不知所踪,而这石宝却在投奔帮源洞的路上被方员外拿下了,方腊,你可知罪?”

方腊皱起眉头,这石宝确实与他有过来往,没想到却落到了方员外手中。

方狗子志得意满:“与刁民勾结,这只是其一,这其二嘛,我还在村子里发现了摩尼教的踪迹,方腊,你还横什么横!你,你,还有你,你们就等着抄家灭族吧!”

方腊终于变了脸色,“你说你发现了什么?”

摩尼教可是朝廷公认的邪教,一旦被官府发现,这帮源洞可就完了。

谁能想到,方腊刚刚穿越过来不到两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很多事情根本就来不及布置,火烧眉毛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方狗子依旧觉得胜券在握:“证据黄三已经带回去报信了,用不了多久县太爷就会派人来捉拿你们!”

帮源洞有不少人信仰摩尼教,这事情方腊早就知道,就连他的前身也参与过,可这毕竟上不得台面,真要是让方狗子捅出去的话,整个帮源洞都得陪葬。

事到如今,哪还有退路?

不反不行了!

方腊咬紧牙关,冲上去一斧头砍掉了方狗子的脑袋,大声疾呼:“都他娘的动手,官逼民反,方狗子把咱们逼上了绝路,摩尼教的事情一出,咱们谁也逃不掉!”

事发突然,从方腊动手杀人到大声呼喝只不过短短两个呼吸的功夫。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方狗子已经死了,而方腊一斧杀一人的行径彻底震撼人心。

早就听说方十三武艺高强,是个首屈一指的好汉子。

现在看来传言不虚呀。

只是,真要动手吗?

“快杀啊,帮源洞的人要反了,快回衙门!”

“快跑!”

帮源洞的人还没动手,与方狗子同行的几个衙役已经惊恐地大喊大叫起来。

这时候,一名手持尖刀的少年率先响应,只见他健步如飞,尖刀如电,眨眼间便刺中了一人,“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真等着官军上门抄家呢?”

此人正是方腊的侄子方杰。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方腊在帮源洞原本就有不小的名头,此番又是为众出头,这时候在方杰的引领下热血上头,乡民们顿时就是一拥而上。

半柱香的功夫不到,方狗子连同衙役一行六人便死了个干净。

杀戮过后,族老方闻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十三娃,方狗子吃里爬外,死不足惜,可现在咱们连官差也杀了,这可如何收场?”

还能怎么收场?

反他娘的!

方腊站到一块巨石上,抱拳环顾左右:“诸位乡亲,天下间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官府就像我们的父母长辈,我们做晚辈的吃苦受累,一年到头攒了点钱财粮食,可长辈却全都挥霍了,甚至还要我们去借印子钱,隔三差五的就要拷打我们,试问天地间有这样的道理吗?你们能忍受吗?”

方杰挥舞着尖刀,大声疾呼:“不能忍!”

四周的乡亲也涨红了脸,“不能忍!”

方腊深吸一口气,既然造反这条路已经不可避免,那就让这把星星之火燃烧的更旺一些吧!

“赋税、劳役,一年重上一年,可皇帝竟然不体恤我们,还搞出花石纲来盘削我们,我们青溪县耕地不多,只能靠漆木为生,可普天上下,谁在乎我们?我听说朝廷每年贿赂西夏、北辽的银绢都在百万以上,这都是我们的血汗换来的,你们还要受这盘削吗?”

“绝不!”

“近年来,昏君当道,宠信小人,朱勔之流窃居高位,东南百姓苦朝廷久矣,只要我们率先举旗,周边一定闻风响应,到时候我们可以选择接受招抚,也可以继续战下去,总好过现在坐以待毙!你们觉得呢?”

官差已经杀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族老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咱们也别无选择了,只是刚才方狗子已经派人回了县衙报信,只怕朝廷的人马很快就要到了。”

怕个鸟!

方腊举起血淋淋的斧头,神情镇定:“只要我们自己不乱了阵脚,朝廷那点人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帮源洞的百姓终日以剥漆为生,他们使惯了刀斧,刚才又见了血。

此番热血上头之下,只想跟着方腊大干一场:“十三哥,你说怎么干!我们都听你的!”

方腊当仁不让:“好,大家听我安排,方伍,你腿脚快,就去南塘沟等着,一旦看见官军上了官道第一时间报我!”

方伍个子不高,双目却炯炯有神:“好!十三哥你就放心吧!”

“方六一,你带着村里的猎手藏在院墙后,听我哨响三声之后射他一轮,射完之后换上刀枪守住庄门!有没有问题?”

方六一挺胸收腹:“没有问题,十三哥的吩咐都听到了吧?猎手跟我走!”

约莫有二十个青壮离开了。

“方杰,使刀的都跟你走,你躲在大道东边,方六一他们射完之后你就带人冲!”

方杰早就按捺不住了,此番受命更是激动非常:“好嘞,十三叔您就瞧好吧!各位使刀的跟我走!”

长刀、短刀、弯刀差不多有五十多人跟着方杰趴到了官道东侧。

剩下的人围着方腊,齐齐呼喊:“十三哥,那我们呢?我们干什么?”

方腊畅怀大笑:“我们自然是先锋,待会儿你们藏在官道西边,随我冲杀就是!”

“诺!”

这番镇定自若的指挥下,乡民人人参与,没有一人生出退缩的念头。

官差已经杀了,那就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