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声声啰响宛若催命的阎罗,陈氏母子二人屏神敛息,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生怕下一刻太平军便踹门而入,抓人劫财。
然而,这时外头传来太平军的呼喊:诸位乡邻莫怕,太平将军有令,此番入城,只诛不法之徒,良善百姓只要安分守己,绝不会有人与你为难!
“铛铛铛,太平将军有令,厢军、乡勇逃回家中者,交出甲胄、军械,可得钱五百文,若有藏匿之徒,立斩不饶!”
“厢军、乡勇,速速持军械换赏钱,切莫自误!”
陈小五看了看身上的甲衣,又挥了挥手中的刀,一脸的犹豫:“娘,咋办?”
陈母呵斥道:“没听见人家在喊什么吗?主动交出军械,可得赏钱,藏匿不报者,杀无赦,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陈小五有些担心,“万一太平军食言而肥,葬送了我这条小命咋办?”
“蠢货,太平军夺了杭州,真要想杀你,还用这阵仗?”
“那好,隔壁的赵四也回家了,我喊他一起去”
“我儿记好了,一定要听令而为,太平军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千万不可违逆”
“儿子明白了”
陈小五是第一个出门的,他将甲胄脱下,拿在手里,走街串巷喊了三五十个厢军。
安静的街道上陡然出现这么多青壮,太平军当即严阵以待。
负责此处防务的太平军更是第一时间上报自家头领。
“噔噔噔!”
急骤的脚步声愈传愈近,极短的时间内,百余名太平军便将陈小五等人围了起来。
“尔等意欲何为?”
陈小五吓破了胆,将手里的甲衣高高举起,“好汉,我们是来上缴甲衣军械的,绝无二心啊!”
廉明听罢之后才知道自己麾下误会了,“你们都是厢军?”
“是呀,赵约一死,咱们就各回各家了,可不没在街上耽搁,更没有四处劫掠”
廉明咧嘴大笑:“谅你们也没有这个胆子,这样吧,甲衣你们自己拿着,把身上的武器交给我们,我派些人手将他们送到知州衙门,省得再引起误会。”
陈小五大喜过望:“多谢好汉!多谢好汉。”
在十名太平军的监视下,陈小五很快赶到了府衙门前。
这时候,衙门前早已经来了不少人。
两名太平军卒在大声呵斥新来者,试图让他们依序排队,不得乱窜、乱动。
有不从之人,冲上去就是一鞭子。
这一鞭子抽下去,所有人都老老实实排起了队,就连队伍都安静了不少。
到了这里,陈小五谨记老母嘱咐,人家让干啥就干啥,不多言、不乱动,很快便领到了属于自己的五百钱。
这时,陈小五身后的赵四突然大声说道:“好汉,我不想要这赏钱,我也想加入太平军,能成吗?”
分发赏钱的太平军文吏笑道:“当然可以,现在这里登记籍贯、姓名,明日到校场上参加遴选即可,通过之人每月都有月俸、米粟!”
听到还有这好事,一时之间又有不少人登记报名。
陈小五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敢报名。
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后悔可就晚了!
此时,方腊正跟汪末泥在街上巡视,宽敞的杭州街道上除了巡视的太平军之外,分外安静,就连浓重的雾气都有进一步加深的迹象。
“汪公,杭州是东南第一城,这里的百姓见惯了豪门大户的奢靡手段,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尽收人心?”
汪末泥笑道:“方公自谦了,今夜这军械换赏钱的主意与商鞅城门立木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俱是取信于人,仅此一招,太平军便可在杭州立足了!”
“杭州城太大了,竟有二十万之众!若尽得民心,东南定矣!”
汪末泥深吸一口气,“方公,杭州虽富,却非龙兴之地,若想问鼎天下,还需过江北上!”
历史上,吴越钱氏虽然割据一方,但却从未一统天下,而且先后尊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和北宋王朝为正统,可谓懦弱至极。
如果方腊像历史上那样贪图享乐,杭州确实一个不错的地方,但是,这一世的方腊打算励精图治,杜绝可能出现的靖康之耻,那就必须早做谋划。
“汪公所言深得我心,杭州可做临时中枢,但不可长久,否则,温柔乡富贵塚,长久待在这种繁华之地,再精悍的军卒也会腐化、蜕变”
汪末泥深深一拜,“方公志存高远,轻取杭州,却不志得意满,大胜官军,却又居安思危,依我看,天命在已在太平军中!”
没人懂得方腊的急迫感,所有人只看到太平军连战连胜,仿佛从不会失败一样。
然而,方腊却知道,就在汴京附近,童贯纠集了十万官军精锐正在摩拳擦掌,随时准备攻入辽国,与金国并肩作战。
一旦谭稹兵败、杭州失守的消息传到汴京,皇帝一定会命令童贯挥师南下。
到时候,太平军将直面西军!
西军可是大宋真正的精锐,多年来与西夏战、与辽国战,始终为大宋挺起最后一根脊梁。
面对这样一支兵马,方腊始终不敢小觑。
历史上,正是童贯率领西军精锐南下灭掉了方腊,为之错过了与金国会师辽国的盟约。
也因为如此,使得金国看清了宋朝的色厉内荏,为后期的入侵埋下了伏笔。
现在,方腊想要保住胜利果实,确保东南不失,那就必须在西军南下之前,抢占有利地形。
官军想要南下,有三条适合大军的路线,其一是西路,经关中、汉中、蜀地,沿着长江顺流直下,直取东南;其二是中路,过南阳、襄阳、安徽,取东南腹地;其三便是东路,过淮水,沿京杭运河取东南重地杭州!
眼下,太平军虽然已经夺取杭州,但是,杭州以北俱在官军掌握之中。
想要获得充足的战略缓冲,那就必须马不停蹄,继续北伐!
想到这里,方腊长出一口气,正色道:“汪公,你觉得何处可为龙兴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