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张巡

七月的天气,热的让人发疯,唯有入夜以后,习习的凉风拂过脸颊,才能让人得到片刻的凉爽。

雍丘城内,负责巡逻的两名年轻府兵手中拿着生锈的大刀,身上披着老旧的藤甲,无精打采的在街道上走着。

走至城门前,望向紧闭的城门,其中一名士兵哭丧着脸,小声开口道:

“刘家大郎,你说,咱们,还能守住这城吗?

我怎么感觉,外面的叛军,越来越多了呢?

要不,咱俩……”

那名士兵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一侧的城墙。

“我知道那,有个矮门,咱俩这体型,钻出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名士兵刚说完,另一面刘姓士兵便连忙开口:

“你小子疯了吧!钻狗洞出城!

先不说城外都是叛军,出去就是个死字,就说咱家县令,今个早上才砍了六个,你那榆木脑袋头,比人家那六个军校金贵还是怎么滴?

别忘了咱来这是干嘛的!”

“啊,是是是,您刘家大郎高尚,行了吧,反正老子是待不下去了,老子还没讨婆姨呢!

留在这屁大点的雍丘城,没有军饷,连饭都吃不饱,外面还有那劳什子叛军,老子迟早得死在这!”

说到最后,这名士兵已然有些哽咽,眼泪更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位同乡脸上的泪痕,那位姓刘的士兵,心中也是一阵酸涩。

自从自家县令,响应了那位劳什子嗣吴王的号召,在真源县起兵后,带着他们这帮临时拼凑的府兵各处与叛军交战,就像自己这位同乡所说,不仅得到的饷银少的可怜,有时候甚至连饭都吃不饱。

与叛军交战,基本上全靠心中那点对大唐的忠诚,对皇帝的忠诚。

但这忠诚有个屁用?皇帝老儿能看见吗?

没有兵械就算了,可以抢叛军的,没有粮草也忍了,可以抢叛军的。

但是这么久了,四十天,困守在这雍丘城整整四十天了!

援军呢?

我大唐的官军呢?

为什么连根毛都没看见?

说心里没有怨气,那是假的,因为每天都有人想用各种各样的方式逃离这座雍丘城。

但刘大可以忍,真的可以忍,特别是每次看到自家县令那日渐消瘦的脸庞时,刘大就觉得一阵心痛。

张县令是个好官,是说书先生嘴里的那种为民做事的父母官,更是他刘大一家的救命恩人。

早年在真源县时,刘大家因为穷困,经常被那些地痞恶霸,就算是到官府告状都没什么用,直到,直到如今这位县令的到来。

那些恶霸们,被砍头的砍头,被流放的流放,一个个的,都被那位县令治的服服帖帖的。

就连刘大家,在早年间被抢占的十几亩田地,都被寻了回来。

从那一刻起,刘大就发誓,要一辈子跟着这位县令,跟着这位父母官,哪怕只是给他打个下手也好。

自己没读过书是不假,但自己力气大啊,给县令他老人家做一做农活也是可以的。

那时的刘大还不知道县令是不需要做农活的……

“再等两天吧,援军,马上就到了。”

拍了拍身旁这位同乡的肩膀,刘大遥望着眼前的城门,轻声安慰道。

究竟有没有援军,他不晓得,但县令说有,那必然是有的。

“援军,真会来吗?”

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小很多,还不满二十岁的同乡,刘大咬了咬牙,肯定道:

“会的,我大唐官军,一定会来的,一定不会放弃咱们的!”

“那等援军来了,咱是不是,是不是就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会有的,会吃上的,酒肉,饷银,都会有的!”

听着刘大的话,年轻府兵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中,俺信你!”

……

“张经略!叛军人数又增加了!”

雍丘城内的县令府,此刻已经被张巡改成了临时指挥部,此时,虽然已是深夜,但县令府上,却是灯火通明,几个骑着坡脚马的哨骑刚一下马,便急匆匆的赶至张巡面前。

此刻的张巡已经年近五十,须发虽已经斑白,但眉宇间那股精神气却是显得格外正气。

面对哨骑汇报上来的军情,跪坐在案牍前的张巡却并未慌乱,相反则是格外的镇定自若。

“区区反复小人令狐潮罢了,何故如此慌张?

我大唐边塞虎贲已经回援,只要我等再坚守一些时日,城外那些乌合之众,怎敢触碰我大唐兵锋?”

张巡的这番话,不仅仅是对眼前的哨骑说的,更是对屋内,几个精神有些萎靡的军官说的。

不过,或许是这些日子,大饼画的有些多了,这些军官们,此刻听到张巡的话,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

毕竟,四十天没等到援军,任谁都会绝望吧,如果不是张巡以一己之力顶着全部的压力,他们,可能早就出城投降了。

看着手下这批人脸上那麻木的表情,饶是张巡显得再镇定,此刻的内心,也是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这座雍丘城里,已经没有存粮了,军心,也已经萎靡到临界点了。

此刻,若是再没有动作,这座雍丘城,怕是真的要守不住了。

粮草问题,倒是容易解决,最关键的,便是援军,城里面,满打满算,能上阵冲杀的,只有两千多人,军械库内的各类甲胄也只能武装起三分之一,战马更是少的可怜,连一百匹都不到,形势可谓是艰难到了极点。

但即便是如此,张巡,这位马上就要到了所谓知命之年的老人,依旧没有放弃希望。

即便这辈子在这大唐,只能做个县令,即便燕国那边拿出郡守的官职来劝降,他张巡,也绝不受这嗟来之食!

“众将听令!”

“末将在!”

“末将在!”

……

随着张巡一拍醒案,原本浑浑噩噩的几位军官,皆是瞬间清醒了起来。

“令狐潮此人,胆小如硕鼠,身为我大唐臣子,面对贼寇,居然望风而降,可见此人胆气,不过如此!乃无义无信之小人!断脊之老犬!

今,贼寇已知晓我雍丘城内现状,定以为我大唐将士皆如那令狐潮狗辈一样胆小,却不知,我大唐军人,赤诚之心,天地可证!勇武之势,谁人匹敌!

区区叛军,区区二臣贼子,岂敢在我唐军面前狺狺狂吠?

如今,贼寇既已轻视我等,那我等,便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让那些小婢生养的乱臣贼子们看看,我大唐将士们的血性!

让他们,开开眼!

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大唐王师!

本经略,已得到准确消息,三日之后,援军便至,若是我等功成,届时,加官进爵,圣人定不会吝啬!

立功之时,就在今夜!

诸君,可否愿随本经略,一战?”

几个军官面面相觑的看着自家这位无比自信的经略,一时间,大都信了七八分。

毕竟,若是没有援军的消息,自家经略,怎么可能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深夜袭营?

所以,想到此处的一众军官们,那颗原本已经快要绝望的内心,瞬间开始躁动起来,一个个高声回应着:

“愿随张经略一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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