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封城数十里外,大汶河与牟汶河交汇处,耸立着成千上万座反贼的军帐。
“义父,探马来报,莱芜那边来了一群官兵,在咱们营地附近反复逡巡,放声叫骂。”
“哦,来了多少人马?”
“大约五六百人,都是骑兵,听说为首的是个女子。”
谢彦章一面向葛从周禀报,一面主动请缨道:“要不要孩儿领一支兵马,全歼对方?”
“没有这个必要。”葛从周捋了捋下颌,摇头道:“才来了这么点人,明显是官兵的诱敌之计,你带些兵马过去,把他们赶走就是了,切记不要追击。”
谢彦章闻言,有些不解道:“义父,眼下咱们这么多的兵马,直接排兵布阵,碾过去便是了,何必如此谨慎,要在这里等着对方过来?”
“彦章,你马上杀敌的本事,已经得到为父真传了,但性子还是不够稳重。”
葛从周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咱们对乾封围而不攻,为的就是以逸待劳,围城打援。官兵得知城池被围,一定会来解围,咱们遏守在此,自可以不变应万变,一旦轻举妄动,反而会出纰漏,你可明白?”
此刻反贼的三万大军,被葛存周分作了两部分。其中偏师一万,留在乾封城下继续围攻,主力军两万,则驻扎在数十里外,两军遥相呼应,互成犄角。
“义父教训得是,是孩儿莽撞了……”
谢彦章年方十六,正是性烈如火的年纪,口中虽然称是,心下却十分不以为然,总觉得义父最近胆子越来越小了。
抱了抱拳,对方随后便亲领三百余名精骑,向着军营外围赶去。
…
“直娘的草寇!你们有何本事?只会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罢了,敢出来与官兵爷爷决战吗?”
“别说爷爷欺负你们,有种的出来,咱们一对一单挑!啧啧,不过话又说回来,就凭你们这等傻鸟,也配?”
反贼军营外,五百余骑官兵精锐,在杨蕊珠的命令下,以母亲为圆心,三代以内的亲属为半径,纷纷扯开嗓子,争相对着反贼们开口辱骂。
营门内的反贼闻言,一个个气得握紧拳头,脸上的青筋直冒,无奈没有官长的命令,众人始终不敢出营。
不过很快,谢彦章便带人赶到了。听着营外的叫骂,对方脸色霎时一变,接着怒不可遏起来。
“欺人太甚!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小爷我非把他们捉住,碎尸万段不可!”
言罢,对方立刻点齐三百骑兵,外加五百步兵,随后命人打开营门,冲了出去。
营门对面,几个官兵斥候见状,赶忙飞马向杨蕊珠禀报。
“哈,来得正好!”
杨蕊珠大喜,自己带人从早上骂到现在,嗓子都快骂干了,总算没有白费苦心,忙转头吩咐道:
“大家先撤,不要理会这货贼军,此地离对方主力太近,不适合交战。咱们先走,等找个合适的地方,再杀他一个回马枪!”
“遵命!!”
此刻跟随杨蕊珠的五百多名官兵,个个都是骑兵,令行禁止、来去如风。当初秦衡把缴获的马匹全都给了她,没想到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收到杨蕊珠命令,众官兵没有丝毫犹豫,纷纷调转马头,向后奔驰。
“给我站住!你们这帮鼠辈!不是说要单挑么?”
反贼这边,眼看自己刚出营寨,对面的官兵便转身逃走,谢彦章不由得越发恼怒,他本来还想着能好好厮杀一场,以泄心头之恨。
犹豫了片刻,明知道自己向前追击,有可能上当,对方最终却还是对周边士兵下令道:
“传我军令,都给我追上去!不要放走一个!”
出营的这帮反贼士兵们,先前被官兵辱骂了整整一个上午,心中自然都憋着一团火,听了谢彦章的话,立刻加快了追击的步伐。
“差不多了,弟兄们,可以迎战了!”
杨蕊珠带着麾下铁骑,一路纵马驰骋。
半个时辰后,发现自己等人,已从牟汶河走到嬴汶河,离贼军的军营足够遥远了,对方当即勒住缰绳,停下马来,组织麾下官兵迎战。
“给我杀!”
“杀!杀!!”
一直跟在官兵背后追击的山贼们,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停下来攻击自己,猝不及防之下,顿时慌了手脚。
这帮反贼的数目,加起来虽有一千,奈何胯下有马匹可骑的,不过三百来人,剩下七百皆是步兵,并且此时尚在后方。
前方的三百反贼,面对对五百官兵,本就吃了人数上的亏,更何况这帮家伙平日的训练,还不如官兵远甚,因而几乎是一瞬间,便落了下风。
“不要怕,顶住!咱们后边的弟兄,马上就到!”
发现局势隐隐对自己不利,谢彦章心中吃了一惊,赶忙一面奋力挥动马槊,一面大声呼喊,提振士气。
对方跟随葛从周多年,身上的武艺十分出众,马槊上下挥动间,便有四五名官兵被其挑落。
周边的反贼们受此影响,原本开始慌乱的军心,很快重新稳定了下来。
“哼,有两下子,不过在姑奶奶面前,还是不够看!”
远处的杨蕊珠观望了一阵,将这谢彦章的虚实看在眼中,心下有了计较,立刻拍马上前,手中一杆长柄大刀,带着凌厉的风声,直直劈向对方脑门。
“好快的刀法!”
眼看一把寒光侧侧的大刀朝自己劈来,那谢彦章吓了一跳,赶忙闪身避开。
幸而他的反应足够,若再稍慢一步,只怕就要做了杨蕊珠的刀下之鬼。
“小子,领教到姑奶奶的厉害了么?”
杨蕊珠一面出言嘲讽,一面继续挥刀,火光四溅,向着谢彦章连续劈砍,丝毫不给对方还手的机会。
若论马上单挑的本事,在秦家军里,除了父亲杨宝能压过杨蕊珠一头外,就只有张居言勉强能与她打个平手,这还是因为她是个女子,力气不够的缘故。
而眼下这谢彦章的实力,其实也相当不俗,真要公平地对战,对方未必不如杨蕊珠。奈何方才是杨蕊珠起的先手,这谢彦章落了后着,又找不到反击的机会,只能一直被压着打。
“臭婆娘!有种不要偷袭!”
谢彦章拼命挥动马槊,不断格挡,越打越感到双臂吃力,只觉得自己随时都有被斩杀的危险,心脏不由得砰砰直跳。
幸好这个时候,对方背后,那七百多名反贼步兵,总算及时赶到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