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和我说遇见蛇没有打死就不要追了,蛇是有灵性的生物。
在小张死后的一年里,他留下的唯一能够让母子二人糊口的只有一块既小又不规整的田地。冯霞在这一年里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忙活土地,从前被养的白胖的皮肤在一日又一日的风吹日晒下逐渐变黑,从前的长发也剪短了,与同龄的姑娘站在一块简直是两个世纪的差距,只有在偶尔掀起齐刘海时露出的额头证明她的年轻。
在失去丈夫后冯霞的生活总是不容易的。本就有些姿色的女人在男人们的眼中就是活生生的猎物,夜晚总是有些酒鬼无意敲响那件土坯房,冯霞抱着虎子蜷缩在床上动也不敢动。村里同龄的妇女们都开始防范起了冯霞,好像她真的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白天劳动时,冯霞害怕虎子乱跑,小张是死在水里的,李塘周围又都是水,于是冯霞将虎子背在背上。孩子大了,总是有些皮的,同龄的男孩子们都在一旁摔泥巴时,虎子羡慕极了,央求着妈妈下去玩一下。虎子磨的时间久了,冯霞的腰也背的吃痛,便答应他可以下去玩,但是不能离开妈妈的视线。虎子高兴极了,在田埂边上挖上一坨泥土准备加入孩子群中,于是旁边地里的人们开始喊孩子该回家了,别总在外面疯,次数多了冯霞也就懂了。
冯霞带着孩子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年又三年,虎子已经可以替替冯霞的手脚了。只是这么些年村里孩子的排挤又没有父亲的庇护,虎子的性格别扭的很,就是与冯霞一日当中也说不上两三句。虎子虽然话少,但很聪明,许多东西只看上一遍就已经是熟练掌握。那个年代能够上城里读书的孩子少之又少,只有前村地主家的少爷是在那读书的,虎子听说城里好极了,吃的又多又丰盛,还有他尝都没尝过的糖葫芦。虎子觉得像自己这般聪明的人注定是要有大作为的,听村里的大知说有大作为的人一般都能识文解字,于是虎子走了好远到前庄上的地主家里想向少爷打听打听去县城里上学堂的门道。到了门前敲门时门房问他找谁,旁边的人说他许是来作工的。
虎子反驳道:“找你们家少爷!”
两个门房哈哈大笑“我们少爷在县城里读书呢,你个小伙找他干什么?”
虎子怎么知道读书原是不回家的,于是憋红了脸“我想向他打听打听上学堂读书要多少钱。”
两个门房笑的更夸张了,在他们的笑声里虎子好像自惭形愧,真的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愣在原地扣着手指“上学堂读书?想什么呢?那要花一笔大价钱!”旁边的人附和道:“一笔大价钱!”虎子羞愧极了,红着脸扭头就跑。身后笑声在嘲笑他的“不知死活”是啊,连爸爸都没有怎么去学堂啊!
虎子满脸通红的跑回家里,趴着水缸边上舀了一瓢水一顿牛饮,脸上不知是水还是眼泪流淌着。冯霞回来时虎子正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冯霞立马放下手里的锄头,冲过去晃晃虎子的脑袋,虎子抬头流着泪。冯霞以为又被谁家的孩子欺负了,拉着他要去找他算账,虎子摇头“妈!俺想读书!”
“那就读!”
“俺家没钱供俺读书。”
冯霞沉默了,“是啊没有钱呢!咋供他读书啊!要是张哥在就好了,他有办法吧!”
“总有办法让你读书的,俺们攒钱,攒多一点!”
虎子好似灵光一闪“对啊!妈!明天开始俺要开始编篾篮子拿到集上卖去!”
虎子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拿着砍到就往后边坡上走去了。中午抱了一大堆藤条回来,坐在门前编。一直到太阳快落山时冯霞怕天黑了伤了眼点了盏煤油灯出来,刚坐下灯就让虎子吹灭了。
“妈!别给俺上灯!俺看得见。”
冯霞知道虎子是怕煤油没了,还得买。
逢集那天虎子挑着篮子赶集去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卖的干干净净的。虎子似乎是看见了希望,连着好长一段时间都在编篮子卖篮子,即使是手指已经让藤条磨的不像样了依旧还在做着。没人告诉虎子上学究竟应该要多少钱,但是虎子觉得攒攒,再攒攒应该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