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窑村的事虽然吓人,但也就那么一次,咱祁山县运气总不能也这么背。”
“是哩,我看啊,咱们就是自己吓自己罢了。这么过日子不是办法......”
害怕的危险迟迟没有来临,百姓们的心就渐渐松弛了下来,开始敞开门、做饭,正常生活。
至于下田,目前还没有这个想法。没那么警惕,不代表不警惕。
日子又过了一天。
夜色静谧,月光稀薄。
夜晚里的风,格外冷冽。
祁山县的人们都沉睡在梦乡里。
‘啪嗒啪嗒!’
依稀间,人们仿佛听到了火苗跳动的声音。嗯,不像火苗,更像是火焰。
‘啊啊啊!!!’
尖叫声悠长绵延,络绎不绝。
好逼真啊......
“咳咳!”
有人咳嗽了几声。
怎么回事,好呛鼻子。
有人睁开惺忪的眼。
嘶~
什么东西这么耀眼,晃得眼睛睁不开。
等等!好浓的烟味!
一个激灵,许多人猛地反应过来,从炕上坐起。
“火!着火了!!!”
醒来的人一声大叫,纷纷穿上衣服下炕,推开门就要去救火。
可是。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烧焦味与血腥味扑面而来。
“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虽然声音不大,但人们能听出这般音调,该是何等痛苦。
“蛮子......入侵了!!!”
出门的人的瞳孔中,倒映着一片赤色火光。
村口的方向,大火窜起数十丈高,吞没了房屋,浓黑的烟腾腾升空,有的还飘到了这边。
在火光下,有人影四处逃窜、惨叫,他们的身后,是一些手持沾满鲜血的刀的高大影子。
不仅如此,有人还看到,一些人被驾到烈火上炙烤,皮肤都烧得焦黑。
血液,汇聚在一起,成了小溪......
深夜,祁山县本该是凉风习习,幽静漆黑,现在却是一片火海,整座祁山都被耀得火红一片,好似泼上一层血。
“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大刀砍进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焦烟味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住在较里面的百姓出门,脸色被映得一片猩红。刺目火光比头顶悬着的月亮还耀眼,痛苦的哀嚎声压过了丛林间的虫鸣声。
今夜,一切的一切,再不同于以往的任何时刻,到处都滋生着邪恶。
哭声、求饶声、惨叫声、喊杀声、破门声响彻整个祁山县......
没被遭际的百姓拖着行李,带着一家老小,朝村口那里跑去,耳边的惨叫不时响起,仿佛惨状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让人一阵心惊肉跳。
“有人要跑!”
混乱中,有蛮子看见了这边的一家老小,带着口音吆喝一声。
“大人,不要,不要啊大人......啊!”
很快,那一家人除了妇人孩童,其他人全被乱刀砍死,扔进火堆里,衣服粮食洒了一地。
“美人!带下去让兄弟们爽爽!”
妇人挣扎着,火光下,她的脸上满是绝望与恐惧。可面对这么一群五大三粗的蛮子,她一个妇人家哪里有力气挣扎?
不一会,黑暗处就传来妇人痛苦的叫声与孩子的骂声。
“妈的小兔崽子,乱老子兴趣!”
“噗!”
一个孩子的脑袋从黑暗滚出来......
“不要,啊!!!”
蛮子们爽完了,一刀劈死胯下的妇人。
有百姓看见了那家人的下场,脸色变了又变,放弃了逃向村口的想法,一咬牙朝身后的祁山跑去。
横竖都是死,还不如进祁山,不至于让自家婆娘遭受死前惨无人道的痛苦。
但,蛮子们一个个人高马大,三两步就追上了那些正在逃跑的人,接着是一通乱砍。逃进祁山的,只占很少数。
......
“杀!”
衙门内,十几名蛮子大步闯入,一刀刀砍死衙役、捕头,大笑着,乱叫着,鲜血洒了一地。
十几名衙役,在这些身材高大、久经战场的蛮子面前,竟没有一丝还手之力,甚至,连对方一个人都没杀掉。
这些蛮子作为败军残党,早已成了亡命之徒,心里最后想的,便是快活,能享受多少是多少,因此,自然不会讲什么情面,见人就砍。
“啊!”
县衙的管家刘老伯遭人一刀砍死,背后有一个很大的豁口。师爷、县丞们也不例外,全都死于非命。
这种乡级县衙,起到的作用,不过是维持乡下的秩序罢了,像如今这般,真碰到了敌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砰!”
县令老爷的门被蛮子一脚踹开。
“妈的什么味道!”为首蛮子当即一阵干呕,他朝里面一看,竟有一具白骨!
“嘿,这里的县令早死了?哈哈哈,兄弟们,今晚好好快活。”
不过一刻钟,县衙的人就快死净了。显然,蛮子们对官府这种机构格外痛恨。可,侠者元方去哪了?
这个时候怎么不出面?
没有人知道。
乱世已至,没人会愿意替那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拼命。
......
村口那里,一家人突然从黑暗中出现,朝村外跑去。
当先者,手握一柄朴刀,刀刃上沾着鲜血。此人面色冷淡,眼神无比冷静,领着身后一家人小心出逃。
“有人想跑!”
忽地,身后有蛮子发现这边,大喝一声,追赶过来。
其他同伴闻声,也立刻赶来,这一下,足足有五位蛮子追向前面那户人家。
这家人身上背着行李,速度自是不比后面的蛮子,为首的男子停住身子,冷声道:“你们在外面的林子里等我。”
“你小心。”妇人长得很俊俏,手里拎着大小包,身边还跟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嘿!美人!”
五位蛮子一眼瞅见了这对母女,脸上浮现一抹淫笑。
“找死!”男子眼睛一眯,身形暴掠而出。
“兄弟们给我砍死他,那对女人就是我们的了哈哈!”一蛮人说道。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下一刻瞳孔便猛然一缩。
“老六!”
其他蛮子勃然大怒,目光倏地转向男子,举起大刀就冲了上去。而刚刚那名蛮人,脑袋已经落地......
几个呼吸间,男子一甩朴刀,刀刃上的鲜血被齐齐甩落,然后再不留恋,冲向村口。
他的身后,躺着五具无头尸体。
......
楚家这边的胡同。
荒废的老王家的房子已经被大火席卷,楚家这里,几名蛮子手持铁戈冲过来,一脚踹破院子的围栏,然后走向屋子。
“砰!”
木制的门户根本拦不住他们,一脚便将其踹开。
显然,这些蛮子都或多或少练过武,再加上本就长得高大,力气比寻常人大太多了。
“妈的,又一户搬走的人家!”
过了一会,蛮子们从屋里走出来,怒骂道。
是的,楚家屋子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给蛮子的印象就是:早早收拾了东西走人了。
“会不会是藏在厨房里了?”
一蛮子走过去,一铁戈下去,将厨房的门劈烂,走了进去。
“有没有人?”外面的人问。
里面的人一阵骂骂咧咧:“什么也没有,锅碗瓢盆都带走了,这他娘是有多抠唆!”
就在这些人说话的时候,厨房灶台下面,一个铺满茅草的区域下面,有一个地窖。
地窖里。
楚安一家人正藏在这里面,大气不敢喘一下。
没有人敢说话,一个个神色紧绷,手心捏得死死的。
外面,其他地方的惨叫声还在徐徐响着,楚家人听得心里又惊又怕。这该是造了多大的杀孽啊。哪怕没有看到外面的景象,楚安他们也知道,必然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
屠村,这个概念现在成真了。
好在,几天前楚安和田狗在灶台下面挖了一个大地窖,足以容纳他们一家人以及一些行李的坑洞。这种力气活,交给入品妖怪和癸级侠者来做,不算太困难。
这也是楚安所能想的最折中的法子了。
混乱中,想要保护楚老汉和楚王氏实在太难,而寻得一处藏身地,比那样做要简单许多。
只是:祁山县其他老百姓,估计没几个能活下来了。
地窖里,楚老汉摇了摇头,无声叹了口气。生活了几十年的村子,那些曾经的邻居,自今日以后,都成为了回忆。
楚王氏红着眼睛,不敢说话不敢动,生怕惹来麻烦。
“现在怎么办?”上面的蛮子在讨论。
“一把火烧了,以免有漏网之鱼......”
地窖里,楚老汉和楚王氏立时变了颜色。
这可怎么办!烧房子......躲在地窖里,这不得把人熏死?
“爹、娘,不用担心,你们看。”楚安拿出火折子,点上蜡烛。
顿时,黑乎乎的地窖明亮起来,让人的眼睛一时有些刺痛。
“这是......”楚老汉顺着楚安手指的方向看去,偌大的地窖前面,有一个水桶那么粗的洞。洞里一片漆黑,不知通向何处。
而且,这洞的大小,似乎不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通过,反倒......
楚老汉看了看身旁的田狗,目光一闪。这洞的大小和田狗的身材一般无二。
“这是我让田狗挖的通风口,只要我们堵实地窖入口,便不怕被憋死。”楚安解释。
楚王氏闻听,朝田狗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这次咱家能平安无事,多亏了狗狗了。”然后便撸了几下它的毛发。
想到这里,楚王氏有些庆幸,庆幸当初没吃狗肉。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因果循环?
楚安告诉二老地窖的时候,就说这是田狗挖的,毕竟它是妖,独自完成这些工作并不为奇,父母也能接受。
“爹、娘,我们把被褥拿出来,堵住地窖入口,不要让烟钻进来。”
“哎,好。”
三人将行囊中的被褥拿出来,站起身子,将被褥贴到入口的地方。这种时刻,也顾不得泥土弄脏被褥了。
不一会儿,头顶传来啪嗒啪嗒声,常年守在灶台前的楚王氏一听便知道,这是火焰跳动的声音。
楚王氏开始啜泣起来。
楚安和楚老汉埋着脑袋不说话。
赖以生存的房子庇佑了一家人十几年、几十年,如今说没就没了,怎不让人心疼?
渐渐的,温度升起来了,一家人躲在地窖里,只觉闷热难忍,很快就出了一头大汉,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黏糊糊的。
田狗爬在地上,一个劲儿地伸舌头,试图散热。
可是,这温度像是没完没了,愈发炙热,直叫人热晕过去。
一般火柴燃烧的温度在几百度至一千多度左右,现在烧的是楚家房子,温度可能更高,待在最多只有三墙之隔的地窖里,自是炙热难忍。而且,这还是有通风口的缘故。
‘疏忽了,我只考虑到对方可能防火烧房子容易缺氧,却没想到躲在地窖里会热得慌!’楚安眉头紧蹙。
他以为自己足够谨慎了,却还是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也是,自己并不是那种聪明过人的人,只不过是处在乱世,心随境迁,也跟着谨慎起来的普通农民,想得再多,也未免百密一疏。
“爹、娘,你们把头伸进通风口,那里会凉快许多,这里我一个人顶着。”楚安沉声说道。
头顶的地窖口已经开始钻入烟气了,好在数量不多,地窖里空气还算新鲜,有通风口在不停换气。
但若是没被褥堵着,很快进入的烟就会比换出的烟要多得多,那时候一家人迟早得闷死在地窖里。
“安儿,你先去缓缓,爹和娘还能再撑一会儿。”楚王氏已经有脱水的趋势了,脸色发白,目光恍惚。
现在氧气不是问题,关键是太闷热了,只有把脑袋靠近通风口才会好受一点。楚安是侠者,比二老更能坚持。
“娘,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们先去,我还能坚持!”楚安皱眉。
地窖口必须堵着,一个人就能完成,现在二老得去通风口那里,通风口另一头通向的是空旷地区,肯定比地窖口凉快。
楚王氏咬咬牙,不再说什么,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这个做娘的帮不上忙,关键时候,除了心疼孩子和男人,能做的,就只有不让他们担心了。
“安儿,你要是不舒服记得跟娘说。”
说完,靠近通风口那里,楚老汉拍了拍楚安的肩膀也靠了过去。
一旁,田狗早早就在通风口旁守着,这里的温度的确比地窖入口那里低上不少,不说凉快,但也没那么让人闷得慌了。
楚安眉头紧蹙着,死死抬起手撑着。
这般干热发闷的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一直伴随着外面的惨叫声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