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来到下午,楚安在杂货区里闲逛。
今天的黑市倒也和平,没有人闹事,平静的一天匆匆而过,一直到傍晚,楚安去买了点白面、猪肉,其他粮食也都看着买了一点。
“多少钱?”
“嘿,这位爷,您能光顾就已经是小的荣幸了,哪还敢收您的钱。”
摊主打着哈哈,说什么都不愿收楚安的钱。
这可是甲级巡逻守卫,能来自家买东西摊主心里那叫一个激动,自然想着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
当然,看楚安背的那一大包粮食,摊主别提多心疼:‘他咋买这么多......’
“多少钱?”对方的心思楚安怎会看不透,沉着声又问了一遍。
“这......”
摊主脸色一白,这下不敢怠慢:“一两五贯三十,爷您给一两五贯就行。”
楚安丢下钱离开了,一个子儿没少。想让他欠人情?想得美。
身后的摊主表情苦涩,摇摇头,开始收摊......
待楚安走远,附近一位提前收拾好东西的摊主也紧跟着离开黑市。
走出黑市,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楚安和以往一样,脚步加快,在城北街道兜转了几圈,确保无人跟踪,方才摘下面罩回家。
楚安前脚刚走,黑市里就走出一名刚收摊的摊主。
一刻钟后,某处胡同里。
“去哪了?”
男子知道楚安身手了不得,遂不敢跟得紧,在黑市里逗留了好一会才出来查探楚安离去的方向,可让他意外的是,附近几个街道转了一遍,愣是连个影都没见着。
没错,自出了黑市,那叫李安的男人就仿佛人间蒸发了般,再寻不得。
“下次要再跟紧一点么......那样,有点危险啊......”
知道了李安脚程快,男子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想法。
“算了,先回去禀报公子一声。”
楚安并不知道身后有人跟踪,正如那人所想,他自己太担心被发现了,跟得远,这就导致出了黑市连楚安的影都没见着。
而暗处的都没跟上,身在明处的楚安会能发觉?
......
飘仙楼,是宜城唯一一家青楼。
不得不说,这是宜城多数男人的温柔乡,每逢家中无人,他们总要来上一次。
但有一点:能将飘仙楼当作酒楼茶馆一般天天登临的,不是公子哥就是老男人,只有他们有钱消费了。
飘仙楼的生意在宜城一直名列前茅,白日大多人或许碍于面子,飘仙楼门前冷落些许,到了黑夜回归男人们的主场,飘仙楼的客源爆满。
傍晚时分,许多人早早忍不住寂寞,偷偷摸摸来到城东街角,在几位姐姐的热情拥簇下进入飘仙楼。
飘仙楼内部装饰豪华,灯火通明,不知道多少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在这里欣赏姐姐们唱曲儿。
飘仙楼的一楼算是客厅,用来接待客人,二楼有姐姐表演,或唱曲或弹琴,配合那张绝色面孔,让人忍不住嘴角上扬。
表面上,这是一个热火朝天的优雅人士聚集之地。
“公子,今日哪般选法?”楼下,虽年龄偏高但风韵犹存的老鸨招呼刚进来的客人。
“呃......”那位男子有些迟疑,颇为脸红
“看上哪位了?”老鸨眯眼一笑。
“双双......”
“双双,过来给这位公子哥招呼着!”
“来啦。”楼上走下来一位衣衫凌乱的女子,气息还不太稳,随即领着男子进了二楼某处房间。
老鸨则继续在门口招呼。
隔着很远看见一名男子正朝这边赶来,老鸨早有准备,等其临近,忙上前娇滴滴道:“这位爷,您要哪种玩法?”
别看老鸨如今打扮不够艳丽,相貌有些显老,当年却是飘仙楼的大红人,红极一时的花魁,曾让无数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因此,深深拿捏男人喜好的老鸨在门口揽客总能让飘仙楼生意提上一层。
更有甚者,听说如今也不时有人点过老鸨服务,但都被其以上了年纪推辞掉。
“我找吴公子。”来者气喘吁吁,看上去很急的样子。
老鸨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眉眼弯如月牙儿笑道:“来找吴公子呀,您这边请!小惠,这位爷来找吴公子,你给带了去。”
“哎。”有空闲的女人走来。
名叫小惠的女人将男子带上三楼,走过娇吟不停的楼道,在最深处的一间屋子前停住。
这间屋不像其他屋,喘息声不断,相反里面竟传出阵阵琴声。
“吴公子就在这里。”小惠说了一句,便退下。
看着小惠离开,男子才警惕地抬高些许音量,喊道:“吴公子!”
“叮——”
里面的琴声顿时停住。
不一会,屋门打开,走出一名儒雅男子,正是吴长清。
‘好漂亮的女人!’门外的男子不经意抬头,瞥见了吴长清身后的红衣女子,轻掩面纱,文静坐在长琴前,两双眸子如秋水,正平静地看着这边。
‘想来这就是当下飘仙楼最红花魁素素......’男子心头一动。
“什么事?”吴长清认出男子,眉头一挑。
“公子......”男子看了一眼屋里的红衣女子,觉得应该避嫌。
“无妨,进来说吧。”吴长清知道是什么事了,转身回屋。
男子紧随其后,并将门闩上,回过头,就见吴长清已在桌子旁坐下。
“素素,你可继续抚琴。”吴长清说道。
“是,公子。”红衣女子轻轻点头,随即十根葱指轻拨。
“叮!”
她手下的长琴仿佛瞬间被赋予了生命,发出清澈脆响,好似玉石敲击,又如清泉流响,直将人拉入回味无穷的意境。
“说吧。”吴公子这时看向男子。
有了琴声遮掩,两人的谈话便不怕传开了。
微一斟酌,那男子说道:“吴公子要我盯的那位黑市高手,已经有些许眉目了。”
“哦?说来听听。”
“半个月的观察,我见他时常在黑市购粮匆匆而出......重点不在此,而是他每次购粮,斤数不多,以周为隔。”
吴长清朝嘴里放入一块水果,目光一闪:“你的意思,他不是一个人,家有老小,会不定期给家里带粮食。”
“正如此。”
“如何断定?”
“李安所购粮数,一次虽不多,但也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在一周吃完的量,凭此断定。”
“你确信?”
“确信。”
吴长清闻言,眼睛微眯:“若真如此,这可是那家伙的一个弱点......”
遂问道:“你可追踪到他的下落?”
男子摇头:“李安很谨慎,我恐他警觉,每次观察只敢保持很远的距离。今夜提胆跟踪,却连个影都没见上。”
似乎担心吴长清不满,男子继续道:“公子若要得到他的住址,我可再跟紧......”
“不用了。”
吴长清摆摆手:“此事不急。”
李安这人,不去理睬也无所谓,当然,有机会拾掇,吴长清也很乐意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尝点苦头。
“接下来如何做?”男子询问。
“你且多留意就是,不要无端接触他,对方生性谨慎,稍引起他的注意,想再观察他就难了。”
吴长清冷笑一声:“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家伙......只要我一时兴起,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吴长清现在的意思很明显。
先观望,有机会就一击致命,没机会则继续潜伏,直到对方破绽露出那一刻。
“忤逆我的家伙,不一定会死,但一定不会好过......”
吴长清心中冷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后的素素......
百密一疏。楚安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无论再警惕,却还是在粮食这方面漏了破绽。
......
夜幕垂落,井胡同里数家都点起了灯,烛火摇曳。
“孟浩冉能去哪呢,他家连税钱都交不起了......”
“可怜老孟家哟。”
“唉!”
邻居们今天一天没有见到孟浩冉的身影,仿佛自昨夜烂醉之后他就人间蒸发了一般。
李根家,窗纸后,一个妇人点着李根的脑袋:“你看你,上次还和人家吵架,现在,人都没了。”
李根有些讪讪,没敢回答。
“这日子,一天天不好过了哟。”
楚家。
楚安一家人围在屋子里谈话,这是每夜睡前都要做的,将心中烦闷说出,也好睡个安稳觉。
“都是邻居,孟浩冉不见了咱家也有责任......”楚王氏低声自语,“咱家钱那么多,本可以给老孟家分一点。”
“这个时候,穷大方哪能做得好人?还是别多管闲事为妙。”
楚老汉摇摇头:“财不外露,随便帮外人交了赋税,让别人怎么看咱?平衡心、猜忌心、甚至歹心,都是个麻烦。何况,咱与孟家又不熟。”
楚王氏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真再来一次征税,我也不会穷大方的。只是这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不用这么想,自家的生计靠自己养活,出了事,怨得了谁呢?”楚安看着楚王氏,“而且孟浩冉那么大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养不活,死了,也就死了。”
楚安目光闪烁。
‘他孟浩冉自己造的孽要他自己承担,若不是他将钱花在了歪途上,他孟家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飘仙楼这种地方,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那里的女人善花言巧语,总能诱惑你下次继续为她买单,而且尝过荤腥,便如有瘾了一般,几次逛下来,哪还有钱呢?’
“唉!”楚王氏叹了口气。
正如她所言,她不会穷大方给自家招来麻烦,毕竟自家日子好起来也照样在扣扣索索中过日子,哪能那么好心白白接济别人?
若那样做,接济了一家,其他家怎么看?
都是现实人,有些不平事,发发牢骚就好了,别当真。
就这样,楚家的话语结束。
田狗没有参与话题,它的惰性不是一般高,早睡晚起,是它的标配。
“好了,都早些休息,明天还要做工呢。”
“哎。”
月影稀薄,天上星辰稀疏,楚家熄了灯,早早睡下。
楚安躺在床上,聆听院子里叫虫啼叫。
深夜,窗外刮起大风,搅动树叶飒飒作响。
隔壁,父母的微鼾声渐渐响起。
“睡沉了……”
楚安目光一闪,翻身下床,换上黑袍后将门虚掩,悄然而出。
月色未央,大风将厚厚的云层吹散,清冷月光洒落大地,直将前路照亮。
午夜的街头甚是冷清,两旁建筑早陷入了黑暗中。
大风依旧紧扯,让这个夜晚更冷了。
楚安身披黑袍,赶到城南区。
夜市,仿佛午夜人的归所,哪怕整片宜城都陷入了黑暗,陷入了祥和与宁静,城南夜市却一如既往地喧闹。
看着眼前拥挤的人流,嘈杂的声音,楚安仿佛回到了前世灯红酒绿的世界。
有的人在这里拼命工作维持生计,有的人在这里拼命挥霍自己的生命。
这里如楚安一样身披黑袍头戴斗笠的人很多,因此,黑袍大侠的名声虽胜,楚安在这里出入却没有影响。
“新鲜出炉的烧鸡!看一看瞧一瞧喽,有名的宜城烧鸡哟……”
一家新出的烧鸡铺最近很火热,这种别出心裁的烧鸡经营方式让人耳目一新,纷纷赶来尝试,且不得不说,烧鸡味道一绝,吸引了一大批顾客。
懂得变通的不止烧鸡摊一家,还有货郎在灯火下叫卖豆腐,豆香浓郁十足,豆腐饱满白嫩,生意也兴隆。
大汉的夜市制度带动了各大城市的经济发展,开辟了新颖的销售方式,而且百姓们为了获利,纷纷参与创新,各种新奇玩意涌现,扩大了人们的眼界。
“未来社会的缩影便由此而来,只可惜封建社会的制度是压在百姓头顶的一块大石,商业再发达也最多止于这种程度,更流行的行商经商被限制,经济发展就达到上限了。”
楚安穿梭于人群中,目光闪烁,心道:“若有机会改变乱世,让日子和平下来,我可将现代理念逐渐融入普通人民的生活。持续下去,或许有机会能实现现代世界再现……”
这个世界并非原本的世界,不单单有普通人,还有侠者、妖魔、伪神,所以楚安并不能确定历史走向。
不过,他可以作为长生者,见证历史走向。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每日绞尽脑汁期许苟全性命的底层阶级。
夜市里,有捕快在巡逻。
这是官府操办的地方,自然每夜都有胥吏轮班。
一家生意火爆的包子铺前,两名捕快正在吃宵夜。
“呸!”其中一名捕快吐出一口肉馅,冷着脸。
包子铺的老板是个年事颇高的男子,围着黑乎乎的围裙,脸上沾着许多面粉。
他看见桌子旁的官差吐出肉馅,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真是倒霉!老板心想,动作上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忙来到两位捕快面前:“官爷,这,这是怎么了。”
唉,难为老板了;这年头,在夜市经营还不如黑市......其他桌位吃食的百姓也留意到那名冷着脸的捕快,不禁一叹。
一顿好骂,借机贪掉饭钱,这不正是这些人习惯的手法么,见得太多了。
“没你事,继续做你包子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捕快催走了老板。
不是来吃霸王餐的吗?
不仅老板,就连其他客人都纷纷一愣。
老板松了一口气,忙回去继续包包子,生意仍做得火热。
“你浪费粮食干什么。”另一名捕快这时方才开口,他五官端正,面相威严,正是胡天成,今夜轮到他和另一名胥吏值班。
“胡哥,你不知道,今早又遭县令大人骂了。”
“哦?何事骂你?”
“还不是城北王氏那件惨案。”
胡天成目光一闪,想起来,惊讶道:“半个月前的强*案?”他知道,当时由眼前这名同僚和捕头接管的。
“不是已经查证了,凶手是同死在巷子里的那两名乞丐吗?”
“是啊,都证明了,可那王延华不信啊!妈的,非要说有第三者也强*了他婆娘,要我们必须将人捉拿归案!”
还有这种事?胡天成眉头一蹙:“他怎么知道有第三者?”
另一名捕快喝了一口茶水,没好气道:“有目击证人在那晚看见第四人从巷子里匆匆逃离。”
“这可是大事啊!”胡天成神情严肃下来,接着沉吟了一下,问道,“不过那个王延华的能力怎么这么大,竟能让县令大人对你们发脾气。”
“那家伙是豪门王员外的远房亲戚,你说呢。”
怪不得啊......胡天成理解地点点头,有王员外的催促,县令大人再怎么着也该给面子了。
捕快头疼地叹了口气:“最近不是黑袍大侠解决恶人的事情传开了嘛,王员外觉得那两名乞丐是被黑袍大侠杀死的,第三者也很有可能是他,这才下通缉令抓黑袍大侠。”
“竟是这个原因!”
胡天成脸色微变。他没接城北王氏那个案子,对里面的事情并不知道,没想到黑袍大侠被通缉的主要原因来自王员外的怀疑。
当然,胡天成心里清楚,通缉黑袍大侠一方面是县令大人给王员外面子不假,另一方面,他肯定是影响了官府的利益的。
“早上县令大人又催我们快点捉拿黑袍大侠;遭罪,当初就不应该接这个案子!”捕快低骂了一句。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
忽地,前方一阵骚乱,有人丢了孩子。
“先别埋怨了,来活了,走。”胡天成目光一凝。
“胡哥,这事你要管?别费那心思了,没好处。”
“说得什么话,发生在咱面前,你能装作看不见?”胡天成喝斥了一声,留下包子钱,起身赶往人群。
“哎,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