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之后,上官大夫回到了府中。
方才进宫之前盘旋于他头上的疑惑又迎上心头。
他昭睢自己都说了,而且从刚刚熊槐的神情看得出来,即便没有景舍那番分析,恐怕熊槐也不会放弃河西。两线作战的决定熊槐也不是做不出来。
可是既然他昭睢都明白了这个事儿,按照昭睢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跟熊槐对着干?难不成当上了巡抚司巡抚,脑子就抽抽了飘飘然了?要是昭睢是这样的性格,那他也不可能坐上巡抚司统领这个位置。
为国着想?怕熊槐选择两线作战粮草不济、士卒伤亡?那更不可能。说实话去河西帮助魏国,粮草军资肯定是魏国出,压根不用担心粮草不济的问题,他说粮草供应,都看的出来那也就是哄骗哄骗熊槐的话罢了。再者西禁军是奴隶和国人为主体构成,死了根本不会心疼,还有大把的奴隶国人等着上。
齐国要来打淮泗,肯定是东禁军这种精锐顶上去。那河西对于淮泗的影响就不大,取决于齐国打不打。
想到这,上官大夫更加断定昭睢另有所图,并且他还隐约觉得廷理靳尚也跟昭睢合谋着什么。不然一向沉默寡人的靳尚怎么可能会突然站出来,充当出头鸟跟熊槐叫苦?
忽然,上官大夫想到了方才靳尚说的一句话。
“部分封君粮食没有收上来。”
这一句话,说小不小,说大很大。
封君粮食收不上来,熊槐能不追究?但是这事儿就落在了他昭睢头上,功劳簿又添一笔?
所以自己没有顺着他的话说,退朝后没有找自己也说的通了。因为自己的话根本就无关紧要,他提前告知自己就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免自己在朝中抓住这一点先他说出来。
想到这,上官大夫对昭睢又有了些赞叹。上次他凭借鄂君被杀一事直接一朝鲤鱼跃龙门,跳进了中枢,已经证明他极高的洞察力。那现在他借靳尚之口为自己找事做拿功劳,证明他还是一个心思奸诈的政治家。
机会,是等来的。但是,更多的时候应该是自己创造的。
上官大夫坐不住了,急忙起身准备进宫。
此时,大司马府上,景舍又同景邵在下棋。
“河西,庄蹻还是太年轻了,只怕镇不住龙贾这老匹夫啊。”景邵落下一枚黑子。
景舍在黑子旁边放下一粒白子,问道:“你想去?”
“我已经不统兵了。”景邵捏住一枚黑子,迟疑许久才落了下去。
景舍缓缓道:“樗里疾善谋,公子华善战,龙贾也不是随意操控的善类,再者他手下还有翟章、魏错,都是在我楚国手下吃过亏的。你去也悬。”
“哈哈,”景邵笑道,“那看来,只有大司马能去啊?”
“我老了,河西太远了,这天气,也冷了些。”景舍苦笑道,言外之意就是确实想去。
虽然景舍已经老了,但是,那眼睛里面折射出来的雄心仿佛再说:我还能打。
作为戎马一生的男人,景舍不想晚年就在这郢都老去死去。
谁不想建功立业?
谁不想浴血沙场?
谁不想扬名立万?
谁又甘心就这样老死?
“要是齐国打过来,淮泗我国国内作战,大司马倒是可以去,”景邵落下了那枚他犹豫很久的棋子,“只是齐国不会打过来。河西,只怕唯有令尹去合适了。”
“不知道大王会做何想,怕是大王没想到这一层。”景舍跟着按下一粒棋子,“倒是昭睢,今日跳的好。”
景邵眉头一皱,问道:“他昭睢真不怕封君报复?”
很明显,景舍景邵也捕捉到了靳尚的那句话。
“有大王撑腰,他怕什么。”顿了一下,景舍又说,“大王春秋正盛。”言外之意就是熊槐一时半会死不了,昭睢落不了吴起万箭穿心的那个下场。
“昭滑回来了,”景舍又道,“这大司马,你又多一个对手。”
“令尹是昭氏的,”景邵放下一粒棋子,“大司马还能是他的?”
景舍笑道:“明白就好。这昭睢自绝于封君,不知道昭阳知晓后会作何感想。”
“昭阳也老了。”景邵忽的来了一句。
景舍看向景邵,露出一种疑惑的目光。
景邵笑了一下:“看大王怎么选择吧。”
就在景邵和景舍对弈的时候,昭常府上,昭睢正与昭常、昭滑三人饮酒。
昭滑有些懊恼,说道:“大王执意出兵河西,只怕你我之谋要落空了啊。”
昭常笑道:“自然不会,正是大王执意攻河西,你我之谋,我看,必然会成!”
“噢?如何说来?”
“大王执意河西,这更加印证了大王之进取。”昭常放下酒杯,“若是灭越这天大的功劳摆在眼前,如此进取的大王,能不同意?”
“别忘了,主力东禁军十五万还在郢都!”昭常又道。
昭滑闻言一饮而尽杯中之酒,说:“真要灭越,有大司马、令尹、上柱国三人在前,只怕轮不上我。”
昭常笑道:“这你就多虑了,大司马垂垂老矣,大王不会让他统兵灭越的;若要灭越、齐国定然会插手,上柱国出身齐国,大王也不会让他来;到时候,只有令尹,还有将军你啊!将军在越国为相多年,根基深厚,大王能不用你?”
顿了顿,昭常又道:“大司马活不了多少年了,他一死,这大司马位子就空出来。田忌是外臣、景邵又打过败仗、景鲤、景缺戍守在外回不来、庄蹻等人资历浅,能争一争这位置了,只有将军你了。”
说着敬了一杯昭滑。
昭滑听完之后没有回敬,只是淡淡说道:“叔父已是令尹,我若是担任大司马,大王岂能放心?行军打仗,我不及上柱国,军中威望我不及景邵,这大司马的位子给我坐,只怕会硌着我屁股。”
昭常放下酒杯,又说道:“将军为何如此颓废?难不成你想看着我昭氏处处受他景氏压制?前些日子,私通封君一事抓人,就景氏没有人被抓,景氏独大,将军还看不出么?”
昭滑看向昭常,说道:“我同你谋灭越之事,乃是为国考虑。”
昭常嗤笑一声,道:“那为何将军想争一争这主将之位么?”
“无非想建功立业罢了。”
昭滑有些无奈。他在越国担任相国的这几年里,楚国频繁对外征战,景鲤、景缺、景邵更是踩着军功上去,就连田忌这外臣,也打出来了汶河大胜的名头。而跟上面这些人同一起跑线的昭滑,却是在越国籍籍无名的当个相国,每天就是应对那些破事。
哪个男人不想建功立业?
景舍想,昭滑也想,可以说昭滑比景舍更想!十分崇拜昭阳,想跟昭阳成为世人口中的名将!
说吧,昭滑便告辞离去。
一旁一言不发的昭睢见状起身,看了一眼昭常,说道:“昭滑跟你不一样。灭越一事,于国有利,我自然会帮你,但是日后你还是收起你那小心思的好。你斗不赢景舍的,大司马的位置,我昭氏是不要想了!”
说吧,也离开。
昭常冷哼一声:“都走吧,离了昭氏,看你们能干成什么事!”
(本章完)
ps:我说的名将放一块,是指把楚怀王这一时期前后不过10年的名将拿进来,不是关公大战秦琼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