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这满襄白又是如何知道这档子事的呢?她不是订婚次日,就应当跟随玄城使者跑路了吗?事实是,她并没有走,为的不是其他,而是这玄城来的使者过于特别。
这日大门上通传,有人来找满襄白,她便迫不及待地去开门。结果开门一看,眼前人不是别人,竟是她哥哥满招损。满襄白砰地一声就把大门关上了,差点夹了那书生模样的人的鼻子。
“哎哟,怎么回事,满学士,没事吧?”
被一下子关在门外的,不光是满招损,还有出门回来的安定沽云。玄城公主的信他前几日收到了,说是满襄白的故旧,如今满襄白飘忽不定,家书无处送达,竟然送到了她那里。信里说满襄白的母亲病重,希望她回家看看。她只知满襄白去往极西极南,便给安定王写了封信,由满襄白的亲哥哥带着,寻到这里来了。
“哦,原来是满小姐的亲哥哥,失敬,失敬!”
读完信后,安定沽云便恭恭敬敬,请那读书人上车。不是他眼拙,而是眼前人与满襄白长相完全不相似。只见那书生白面蓝衫,身材颀长,单是这白,还有那高,与满襄白就完全不像。他也不像是满襄白,有一双狐狸一样的细长眼睛,反而浓眉大眼,颇具正气。
据他所说,他不过一读书人,在外面漂泊地少,只想求取功名,安身立命。满襄白才是此家族大叛逆者。为了寻她,满招损跑遍八十四国,终在玄城问到了她的踪迹。
“本来送她去读女塾,把人家老师打了,又跟着族里学经商,算盘也拨不明白。好容易有一无来道人,身体强壮,又通医理,她打不过,这才安分了几年。学了点皮毛,又跑出来了!”
对于满襄白从小做的那些破事,满招损是如数家珍。见到安定沽云,对方还没说什么话,这边满招损就急忙给人道歉。安定沽云听着可乐,光眨巴着眼忍笑,还是子卯接了过去。
“满小姐侠义心肠,妙手仁心,如无满小姐,我们王爷,偌大个安定,多少事平不了。我们还要多谢满小姐哩。”
“没有没有,不值,不值。”
由此可见,这满襄白兄妹,也不是一个性格。这会儿被关在门外,似乎也理所应当。安定沽云见了,也揣着手上前来,打算帮忙叫门。但满招损摆摆手,从门外捡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泥块,抡圆了手,从院墙上砸了过去。泥巴刚进王府,就听见一声惨叫。这边那书生立刻抬脚踹门,生擒了被砸倒的满襄白。
“还想跑?!偷了我三千两银子,跑了三年,还想跑?!”
“什么偷,是借,是借!啊!不要抓我头发!坏蛋!不要抓我头发!”
安定沽云看地可乐,叫子卯不要栓马去,一起过来看热闹。
过一会儿,灰头土脸的满襄白,和大义凛然的满招损,就都给安定沽云请到议事堂去了。在这儿,满襄白才听了满招损的来意,对此她一脸茫然。
“啊?真有家书啊?”
“还能是假有家书啊?”
满招损瞪她。他说。
“方小姐想见你,现在还有一口气。你速速收拾了,跟我回家去。”
“我不回。她都不要我了,我见她干嘛。我不回。”
后来安定沽云也才知道,满招损口中的方小姐,乃是满襄白与满招损的母亲。据他所说,他们的父亲原本是入赘的,于是他们两个只知母亲的家里,而不知父亲的。后他们父母决裂,他们两个不愿跟从任意一方,于是自己改了姓氏:现在这名字,是他们自己给自己起的。
“哦,自己改名,倒也自在。”
安定沽云一定程度上理解这种感受。他原本便是西南白氏,不过为自己宗族杀了母亲,弟弟,对自己的姓氏实在是不愿提及。还好他成了西南王,有了封地,封姓,他对外就称自己姓安定,有时候也说自己姓安。
提到三山千海方氏,他也有所耳闻。在他模糊的记忆里,在他还跟着父亲在外行船的时候,他是一同拜访过方家的。到今日他还记得,方家是一个凄惨惨的石头房子,当中有个水井。满招损点头称是,称那是大长老的房子,而他们的母亲,也就是他们口中的方小姐,便是这大长老的女儿。
“我们还有几个舅舅,也就是方小姐还有几位兄弟。或许这混家,就有一个女儿,于是格外娇纵了些,我们母亲性格也自由,从小妹的行事作风上,您也能看出一二。”
满招损说。
“父辈们的事,原不是我们能管的,然而再怎么说,血脉亲情是在的。我家分崩多年,父亲已杳无音讯,如今母亲再生病,实在不忍让她凄惨离世。于是我才放下课业,寻找舍妹,还请安定王高抬贵手,让我等回家探望。”
“我,本王哪儿有什么高抬不高抬的。”
在安定沽云的眼里,他本身就没困着满襄白。王府里不想让满襄白走的人是子卯,然而他的理由,对比满招损的理由,更拿不上台面。
对此,安定沽云即刻传人说,放了满襄白在大狱一切工作,让账房打点钱粮,供上充足盘缠,又拿来路牌,好让他们一路宿在安定官驿。他还想点几个侍卫,一路护送满襄白至家,却给满招损谢绝了,因为他从玄城来,玄城公主已派了贴身的侍卫。
一切准备妥当,满招损起来拉满襄白。
“还不谢过安定王,我等即刻启程?”
“……我不去。”
“嗯?”
众人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没想到满襄白竟然是这样的回答。这大逆不道的回话,更是让满招损急地满头大汗。他或许也能料到,满襄白会来这一套,这会儿定定地,竟然都笑了。他说。
“我再告诉你一次,血脉亲情不可断,也断不了:你回不回,不是你说了算的。”
“就是我说了算,就是我说了算!”
满襄白也跳脚起来。从未见她如此慌乱过。她只大叫说。
“我不回!我打死不回!你有能耐,就找个石头,把我在这儿打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