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天,子卯就去向安定沽云告假,说要回老家看看。安定沽云头都没抬,不给他批。
“啊?”
子卯虽然没有问出声,但是疑惑充满头脑。安定沽云当然有他的道理:他们一个个地都闲成这样,没有一个人跟他一起看公文,巡视,受苦,他不行。
就比如说这大热的天,他的书房里,墙给太阳晒地透透的,打多少扇,都消不下去这汗。他安定沽云多讲究的人,在这酷暑面前,也不得不穿着夏衫,敞着怀,十分烦躁地批公文。子期已经给他丢出去了,如若子卯也给他丢出去,这满腔的烦躁,无处抱怨,他安定沽云不得给撑炸?他不让子卯走。
说着,他从桌子上捧起一份文件,就开始了絮絮叨叨。
“就比如说这东风案,到现在还没有眉目!七娘到南边去查,也查不到黑衣组织的来历,近几个月则是连异动都闻不得了:这还得了?我在明,敌在暗,若你也走了,咱们内部空虚,可不让敌人一击即破?”
屁。管安定城城防的八大,都回家割稻子去了,少他子卯,就是内部空虚?安定子卯在心里暗暗骂道。可他表面仍不动声色,又找了别的理由说。
“探亲是一回事,帮满小姐是另一回事。”
“满襄白?!她又——”
提到满襄白,安定沽云一口茶都喷了出来。原来这满襄白,短期共事不显,长期共事就看出了她的不行。如在白山,她祸害珍贵药材一样,现在在安定王府,花钱也是大手大脚,引得山林老和尚阴沉眉头,亲自来找安定沽云算了好几次账,安定沽云现在心里还有阴影,提到满襄白就害怕。
这会儿听见满襄白托子卯去赤莲办事,安定沽云嗫嚅半晌,问子卯。
“你们那儿花魁——要多少钱?”
“王爷,没有男花魁。”
安定子卯提醒道。他忽然觉得把满襄白扯进来是个错误,于是换了说法。
“满小姐只托小的回去,替她寻一些东西,现在还没告诉小的是什么,倘若真不好找,她想亲自去的。”
“东西?东西?!”
没想到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戳中了安定沽云的神经:满襄白上次不动声色,花掉他一万两银子的时候,也只说要买个什么东西。
安定沽云立刻警惕起来。他说。
“问她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说清楚,坚决不批!”
“嗯……”
子卯装作为难。不过出于对满襄白治疫的恭敬,安定沽云也不得不叫来满襄白,问她想去赤莲做什么。满襄白一来、看见子卯的蔫儿样,就知道这次又是她赢了。于是她理直气壮答曰。
“消息。”
“消息?”
安定沽云只听子卯说是东西,没听他说是消息。满襄白随即解答说。
“便是那红花组织的消息。”
“哦——”
红花组织,便是安定古韵他们所查之黑衣组织,因为组织成员右臂上似乎都纹有红色彼岸花,于是为满襄白称为红花组织。她的噱头是,安定沽云查东风案红花组织,到现在没有头目,王府内奸也没揪个全然,此局往下,已成颓势。若要挽回,必然要另辟蹊径。既然官差查不到,不如去江湖上问问。赤莲乃情深法乱之地,说不定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嗯,在理,在理。”
安定沽云总能被满襄白说服。可就当她以为计划可行时,安定沽云却大笔一挥,要让七级浮图去查。
“啊?啊?为什么要她去?那不是子卯的老家吗?”
满襄白不理解安定沽云的决定。如果真是七级浮图去查案,休说她满襄白能不能跟去享乐,这自在就已经少了百分了。看子卯,眉宇间也有淡淡的不快。
据此安定沽云又搬出他之前那套内部空虚论来。他还强调,专人专职,既然七级浮图主司暗查,让手生的子卯去,反而不一定能查到有用消息。子卯他用惯了,接下来还有许多要事,他留下来陪着他,才是最好的。
“嗯,王爷,咱也知道子卯好用,但好用也不能这样用啊……”
满襄白扶额。她忽然意识到了,安定沽云不是不想让子卯回家探亲,他只是单纯不爽所有人都有假期,而他还在工作。于是一个恶毒而绝妙的计划,又从她心里生发了出来,这会儿她故作玄虚地说。
“王爷,为查东风案,您尽心尽力,然而此时危急关头,如不用计,则要落于人后了。”
“啊?小姐仍有妙计?”
因为满襄白在办大事上向来靠谱,就算是小事阴他过几次,安定沽云还是倾向于听她说话的。只是他不知道,满襄白接下来要说什么可怕的话。
“那自然是,空城计。”
满襄白的计划十分简单:安定沽云如果不想工作,就跟他们一起放假。他要是怕寂寞,就跟子卯一起去赤莲。美其名曰,微服私访,空出安定,令军师监国,让敌人有所警觉,继而打草惊蛇,一旦敌人误判,造成新的异动,他们也好顺着查下去。
“……妙啊。”
听完计策之后,安定子卯震惊地看向满襄白:他第一次见人临时起意,胡说八道,却如此有道理的。虽说他知道满襄白只不过利用他去找男妓,但是他现在由衷感谢满襄白。
安定沽云则在想完全不相干的事。因为他毕竟与满襄白他们不同,是个有家室的男人,这会儿甚至快要成为父亲了。他皱着眉头说。
“哎呀……这茉珠辛苦揣着孩子,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说,还往那——(他看了一眼子卯,把“淫窝”二字吞了回去)那地方扎!这要是传出去,我该如何是好?”
满襄白鸡贼地建议说。
“那您去给王妃请个假试试?”
“嗯……”
安定沽云在思考了,他在思考是名声重要,还是假期重要。为的他们都知道,去找茉珠请假,是肯定能批下来的。这时候偏巧他们听见外面有声响,原来是军师一览江川,吃完火锅唱着歌,摇摇晃晃回来了。
看看桌子上的公文,再看见醉醺醺的军师,安定沽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气血不住翻腾。他把笔往桌案上一摔,大声说。
“都不许走,在这儿等着!”
说着他就抬腿往茉珠院子里去。满襄白等他走远,坏笑着冲子卯比了个耶。子卯亦眉头展开,然既在安定沽云书房,他再激动,也得是一副老实样子。
折腾半天,他知道满襄白想要什么,于是他近前同满襄白说。
“多谢小姐了……此日之恩,子卯要如何谢小姐呢?”
“谢啊,我想想……”
满襄白毫不客气,一把就摸上了安定子卯的腰腹:这一刻她脑子里排演很多天了,八成大概肯定不会脸红。
现在是夏季,男人就算不是王公贵族,穿不得纱衣服,然也混得上一件轻薄的夏布衣穿着。略粗糙的布料,裹着筋道丰满的肌肉,只是把玩,便让人爱不释手。
不过对他来说,可能还是颇难熬的:腰间是大多数人的敏感区,子卯给满襄白的手摸地发痒,却也不好阻拦,只凭她上下其手,乐呵呵地将自己摸了个遍。
从身形来看,满襄白头顶,只到子卯的前胸。再高的地方,她要举着手够了,男人倒也识趣,握住她的指尖,在唇畔轻吻。
因怕安定沽云随时回来,年轻的想要速战速决,因而他主动伸手,把满襄白揽在怀里,俯身就要故技重施,却给她在要紧关头,一把推开。
此情此景,男孩不由得发愣,女人则大胜利一样,摇着手指,说出早就想过许多遍的话。
“别碰姐,姐还得找俊男去呢。”
说罢她哈哈大笑往外走,正逢安定沽云回来。这么好看的戏,他是一点都没看着。好消息是,他的假期批下来了。军师那边,他决议先斩后奏。
择日不如撞日,三人随即相约出发,避开暑气赶路。于是几人各自回房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