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宜奴也变了脸色。
她跪在地上,低声道:
“奴只是奉命看守此处马场,至于叛乱之事,不敢与闻。”
“不敢?”
颜季明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些骑兵,脸上露出一丝戏谑。
“这些骑兵,归属于朝廷,还是你?”
李宜奴身子一颤,片刻后,她抬起头,有些艰难道:
“虽说奴依旧不敢反抗朝廷,但奴的父亲怀信王早就死了,这些骑兵奉的是昭信王的命令,他们会保护奴,但奴没法命令他们。”
怀信王,昭信王。
颜季明已经有些糊涂了。
他对外族的情况了解不多,没想到上来就踩了个雷。
幸亏是在这座马场知道了情况。
要不然再往饶乐都督府深入一些,见到个大部族,上去大大咧咧报个唐军的名号,指不定人家前脚笑脸相迎,后脚大刀片子就抡过来了。
“他们听那个什么昭信王的话?”
颜季明还是有些没搞明白。
“那按道理,他们见到我军应该就是直接杀过来了啊。”
李宜奴有些不好意思道:
“奴只是怀信王子女中最不受宠的那一个,所以早就被发配到了这儿看管马场,想来,是因为这儿太偏僻,昭信王的命令还没传过来吧。”
“......”
颜季明指着她身后问道:
“那你这里面,到底有没有马?”
“至少有两千匹,之前还被父王派人过来带走了一批。”
李宜奴肯定道。
“不过,若是太守想带走战马,这些人一定会过来阻拦。”
李宜奴有些讨好道:
“但是奴可以做主,送您三百匹战马,即使是被王问责,奴也不至于太过......”
“你说了有两千匹。”
“是,但是那些人一定会过来阻拦...”
“你没法命令他们?”
“那是昭信王的兵马,我没法...”
“真啰嗦。”
颜季明用马鞭指了指她,吩咐道:
“你派个人,去把远处的那些骑兵全部叫过来。”
“您想做什么?”
“唐军要招待他们。”
颜季明看着磨磨蹭蹭的李宜奴,不悦道:“只要你照我的吩咐做事,你就可以继续在这看你的马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也不想我直接在这儿动手杀人放火吧?”
李宜奴照做了。
那几百奚族骑兵缓缓朝这儿靠了过来,越走近,就越能看清楚,这些所谓的骑兵,身上的装备连颜季明身边的步卒都不如,只有一部分人身上带着弓箭。
“让他们下马,把马匹赶走。”
李宜奴胆怯地回头看了一眼,她被颜季明的威势吓得有些颤抖了。
“为什么?”
“全军准备...”颜季明作势欲下令。
“我去做,去做!”
李宜奴身上那股桀骜的气势已经完全消失,她被颜季明的气势吓得几乎崩溃,实际上,她本就只是一个外表强悍内心软弱的女子。
颜季明最喜欢拿捏这种老实人。
奚族人看到是前怀信王的女儿亲自下令,一个个面面相觑,但也不疑有他,顺势就照做了。
数十个奚族人带着所有马匹朝着马场的方向离开了,剩下数百名毫无防备的奚族人。
李宜奴转头看向颜季明,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奴这就吩咐人送来......”
“陈温。”
颜季明策马转身,慢慢朝着中军走去。
“在!”
“把族长保护好。”
陈温当即带着几个士卒不顾挣扎,把李宜奴拖入阵中。
与此同时,颜季明的命令已经传出。
“放箭。”
千百支箭矢几乎不用瞄准,就落在了那些奚族人的头上。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两轮箭矢过后,唐军的军阵开始朝前推进,无情收割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奚族人的性命,李宜奴看到这一幕,她的神志已经彻底崩溃,
不管那些人究竟听命于事,但他们终究是李宜奴的族人。
“看好她,别让她死了。”
颜季明瞥了一眼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李宜奴,率军直奔马场。
如同李宜奴所说,马场里有成群的战马,除了那数百奚族骑兵之外,这个马场就再没有其他的防守力量了。
剩下的,无非是些牧民,他们看到唐军兀自滴血的刀刃后,一个个随即都选择臣服。
“让军中会骑马的人去挑选马匹,不会骑马的,都去收拢马匹,黄昏之前要带着所有马匹离开。”
黄昏下,残阳如血。
年轻女人呆坐在马场前,看着唐军将辎重都捆在马匹身上准备带走。
颜季明来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要不要一起走?昭信王看到这里的景象,肯定会杀了你的。”
“你残暴的像一头豺狼,你让我亲手害死了我的族人...”
李宜奴低声道。
“换个思路想想,你并不是害死了那数百人,反而你下令之后,马场里的所有牧民都活下来了,不是吗?”
李宜奴愣住了。
这尼玛还能这么解释的?
我需要一个比豺狼更脏的词来形容你。
“你说你父亲是什么怀信王?”
李宜奴无声地点点头。
“喂,就算他是怀信王,也是大唐封的,何况他早就没了,自然也就不是什么怀信王了。”
颜季明问道:
“你知不知道武则天是谁?”
李宜奴摇摇头。
“告诉你,武则天是个娘们,她曾是咱大唐的一个皇帝。”
“女人,也能做皇帝?”
李宜奴有些迷惘,道:
“你们汉人的男人呢?”
“别屁话,我问你,你想不想学她?”
李宜奴觉得自己很想做大唐的女皇帝,那样就可以下令把颜季明这个狗日的给千刀万剐,便点了点头。
“那行,你先跟我走,等范阳打下来之后,我要你替我收拢范阳和上谷郡的各族人,你告诉他们,大唐已经击败叛军,要他们趁早归顺于我。”
“我不明白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要他们归顺于你?”
李宜奴自以为学汉话已经学的很好了,但却觉得颜季明的话有时候很难理解。
“太守。”
陈温过来了。
“什么事?”
“将士们发现了一座墓。”
“你是不是闲的?有座墓很奇怪吗?你要是愿意,那边有几百个墓等你去立。”
“不是普通的墓。”
陈温有些局促不安,但他眼里更多的,是一种悲愤。
“墓上写着,大唐宜芳公主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