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太守巧办烧瓷场,给无数流民养家糊口的机会;和颜太守无耻利用流民开他的烧瓷场,自己赚的盆满钵满。
这说的,
其实是同一件事。
颜季明看完烧瓷场,也没别的事了,恰巧那边宋县令醒了酒,又派人来请颜季明,说有好东西请他看。
一进门才知道,宋县令请了几名歌姬过来相陪。
这是觉得中午那顿饭干巴巴的,晚上要上点才艺?
晚上来的这几个女子手里都带着乐器,宋县令挥挥手,她们会意,当即开始弹奏起来。
琵琶、古筝,一样样的都有。
颜季明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几个歌姬看,宋县令以为这下骚到颜季明的痒处了,笑道:“这几个人,都还未曾被人收用过,太守觉得如何?”
颜季明心里有些嫌他烦,也不想他换着花样过来送女人,眼珠转了转,便道:
“实不相瞒,本官不好女色。”
不好女色?
宋县令心里浮出大大的疑惑。
那......
他看向颜季明身后那两个孔武高大的贴身侍卫,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颜季明对他微微一笑。
“你...您?....不是...”
宋县令语无伦次道:
“是下官弄错了。”
“宋县令今年应是三十了吧?”
颜季明的笑意味深长。
“三十好啊。”
宋县令手里的酒杯都吓掉了,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什么大唐官场潜规则啊。
“下官...下官忽然有些头晕,想来是喝多了,还请太守恕罪,下官得出去吹吹气,对,吹吹......”
“诶,你可以也替我吹吹......”
“太守,他跑了。”
陈温在后面小声提醒道。
他和薛嵩两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宋县令眼里已经有些变味了。
“古人就是实诚啊,说什么信什么。”
颜季明摇摇头,叫来一名歌姬,让她替自己倒酒,自己慢慢地夹菜吃。
“你们也没吃呢吧,坐下一起吃点。”
“咱们刚才都在外面吃过了,不饿。”
“随你们。”
眼看着就颜季明一个人在那吃喝,
陈温干站着有些无聊了,对旁边的薛嵩耳语道:
“就刚才看见那俩婢女,甲乙丙丁四个等,你觉得她们是哪等?”
“幼稚。”
薛嵩都不屑跟他聊天,跟陈温这种粗坯说话,降低自己的档次。
一个婢女抱着新上的酒走过来。
“甲等。”
薛嵩道。
陈温小声驳斥:
“乙等。”
“幼稚。”
“那么大,压手。”
“你懂个屁。”
“下官,拜见太守。”
门口传来声音,颜季明循声望去,认得是白天的那位主簿。
“宋县令不剩酒力,现在已经倒在床上了,县里面的大夫正在替他熬解酒药汤,不过他今夜实在没办法过来继续相陪,还望太守,恕罪。”
“何罪之有,替我转告他,宋兄乃是性情中人,本官喜欢,下次来无极县,还找他喝酒。”
主簿告辞出门。
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纳闷地自言自语道:
“就咱宋县令那个欺下瞒上的德行,这颜太守竟然还喜欢他?嘿,这些大官儿......”
主簿没走几步,他听到不远处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冲过来的人猛然撞倒。
主簿哎呦一声摔倒在地上,那人也没想到角落这儿还有个人,同样摔了个狠,但他顾不上喊疼,一瘸一拐地冲进庭院里,放开嗓子喊道:
“叛贼,有叛贼过来了!就在城外!”
屋内,丝竹之声顿时乱了。
颜季明没再看那些惊恐的歌姬,放下酒杯,道:
“出去看看。”
“贼兵来了,一整支商队都被屠了,尸首就在城外不远处...”
那人跪在颜季明面前,因为太过急促,说话渐渐开始颠倒不清。
陈温去找来一桶水,直接浇在那人头上。
“城外一支商队被屠了,里面有个伙计侥幸活下来,说是叛贼过来了,杀光了商队里面的男人,把财货和女人都抢走了。”
被冷水一浇,那人说话清楚了许多。
“知不知道那支叛军现在的踪迹?”
“小人不知,但城外木刀沟附近有个地方,以前就是本地一处盗贼的营寨,后来被官军剿了。若是贼军还停留在无极县附近,八成会驻扎在那。”
“薛嵩。”
“在!”
“派出哨骑,出城查探消息。”
“是!”
“陈温。”
“在!”
颜季明扶着脑袋,感觉酒水喝的有点多。
“叫上所有人,今夜回大营歇息。”
颜季明带来的六千人都驻扎在城外,反正吃喝都有,哪怕没什么娱乐,士卒们也乐得闲上两天。
不过,随着颜太守一行人深夜赶回来,并且下令全营戒严的时候,所有人都放下了懒散,开始警惕起来。
六千士卒都是见过血和正儿八经上过沙场的,没多少人会再犯新兵的错误。
一伙数量不明的贼军就在外面游荡,没人敢放下心来。
颜季明等到快天亮的时候,哨骑才带回了消息。
送消息那个人说的没错,哨骑确实在木刀沟附近发现了有一伙叛贼驻扎的营寨。
不过,那伙叛贼似乎只有三百多人。
颜季明让陈温拿来地图,自己对着地图仔细思考起来。
饶阳一带,
说近也不近,
六千人的军队赶到那儿也得耗费一些时日。
但要说远,其实也不远。
这儿是博陵郡南部的无极县,离饶阳的距离更短。
叔父颜真卿带着半个河北的军队驻守在那儿,叛军想要大规模的过来,除非得先击溃颜真卿的主力。
但这是不可能的。
颜真卿若败,自己肯定会提前收到消息。
所以,也许是一小股叛军渗透了过来?
哨骑在外面查探了两圈,确定无极县附近只有这一伙叛军。
而且看样子还比较蠢,因为哨骑是跟着他们留下的踪迹一路找到他们的。
颜季明派人请来刘客奴,把情况告诉了他。
刘客奴睡得正香,被人喊醒,听到这个消息,兴奋的连起床气都忘了,直接喊亲兵过来要当场披甲扬了那伙叛军。
而且对方才三百人。
这不是送上门来的战功?
眼见着刘客奴带着一千卢龙军兴冲冲地去剿匪了,颜季明尚且有些不放心,又点出两千兵马,跟在后面。
然而还没到地方,传令骑兵前脚才通报前面已经杀起来了,后脚的战报就送到了颜季明面前。
那伙叛贼看见漫山遍野的唐军结阵冲过来,竟然当场直接就溃散了。
刘客奴骑着马,
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这种感觉,
就像是你跟娘子还在温存亲热的时候,
你却提上裤子说已经完事了。
虽然她说这样已经很厉害。
但实际上还是憋得难受。
叛贼的首领被抓回来了,还没被押到颜季明前面,他的哭声就先传过来了。
“还是个怂包。”
刘客奴啐了一口。
“你是什么身份,昨夜那支商队是不是你带人劫的?”
“小人是燕军的校尉,而且只是迫不得已啊,手下那伙天杀的粗坯一个个都如狼似虎,他们要动手的时候,小人还劝他们,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能...”
“够了。”
颜季明按捺住骂人的冲动,问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谁派你们来的,要干什么?老实告诉我,可以不杀你。”
叛军首领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但眼下也没有其他选择,他还真信了颜季明。
“是...是史节度教我们来的,要我们尽可能地骚扰这些地方的百姓...反正要闹出动静来。像咱们这样的燕军,还有不少股。
小人昨夜也是被手下撺掇着,才......”
他有些畏惧地看了颜季明一眼,咬咬牙,道:
“小人其实还知道一件事,若是太守真的愿意放了小人,小人就告诉您。”
颜季明点点头,道:
“不光放了你,还给你路费回家。”
“小人其实原本就是山里的小盗贼,平日里最多问过路人要点钱粮,也不敢弄出人命。
后来...陛下从范阳起兵...不,是安贼,他从范阳起兵的时候,我恰好就遇上了他麾下的一股兵马,然后被招安了。”
“不对。”
颜季明皱起眉头:
“你说你原来就是个小土匪,怎么他们就直接给你校尉了?”
“不是,是后来的事。小人一路跟着他们到了河南,军中的史节度又说范阳失守了,得想办法夺回来,给小人还有一些人都封了校尉,命令我等绕过饶阳一带的唐军和城池,深入河北。”
史节度......
“史思明?”
“是他。”
“这么说,你是委员长派过来的?”
那叛军校尉一脸茫然,接不住颜季明的话头。
当年校长败退的时候,在大陆的那些土匪地痞,基本上人手一张校长的委任状,是个人都能做个国民少将上将什么的。
史思明的做法,跟这个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史思明有没有说其他的东西,如果你就知道这么点,那我还是不能留你。”
“小人知道!”
叛军校尉急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
“他说,他要我们吸引唐军的注意,他,他自己带一支兵马,要去突袭常山郡,从背后击溃唐军!”
颜季明的脸色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