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情感和短暂的关系有时候并不相望背驰。纯粹的情感,在不纯粹的世界里面,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东西所影响改变,到最后剩下的被称为“想当初”的单纯,无非是用来遮盖懊恼和悔恨。
没过多久,龙先成就跟蛋蛋分手了。蛋蛋用的理由,时至今日,仍然有威力和压迫感。她说她妈不允许她在这个年纪谈恋爱。
我寻思着不允许的话,之前为什么要开始,难道这就是汤显祖所谓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不过所有一往而深的镜头都是无形的阻碍和无意识的毁灭。
龙先成很伤心,找哥几个聊了很久,关于感情这件事,龙先成一直以来都不含糊,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是一旦有目标,心里就有一股子狠劲。
龙先成说,真想不通,可能是因为公开的原因,让她感到不适应这份关系,至于她妈不允许这种说法只是搪塞的理由。
我们那会儿男生和女生的分界很明显,没人能够知道蛋蛋到底在想什么,从唯结果论的方式来看,最后就是简单的分手了。
我跟露露的恋爱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传得快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直到某天,向容突然跟我问起露露的事我才意识到我的感情生活多么戏谑暧昧不清。
向容一直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所以她问我的时候面色不改,风轻云淡,只是平平无奇的说着,你跟她在一起了呀,她挺好的。
后来向容说,她很其实惊讶,露露是怎样瞎了眼,才会看上我的。但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必须得显得毫不在意,才能让我这颗虚荣心落下,向容很会拿捏人性。
我沾沾自喜告诉向容,她追我,我就跟她在一起了。尽管看见向容的眼睛还是会心痒难耐,但我也尽量说的平淡,好让她觉得我对她只是萍水之情罢了。人总是在不经意之间维护自己的尊严,又在明明很清楚的时候放弃它。
我跟露露的大部分相处时间都是在六楼的梯间度过的。我们教室在六楼,露露的教室在三楼,因为害怕他们班主任,所以一直是她来找我。当时我们教学楼前新修了一栋楼,用的是反光玻璃,很锃亮,能倒映出一栋楼的影子。每次下课无聊,露露没来找我的时候,我们就对着楼层对着对面的反光玻璃打招呼做表情,我至今记得露露那些可爱的神态。
可能每个诗人处于幸福状态的时候,就很难写出好的诗了。我一生给无数个女人写过无数首诗,但是现在翻来那些和我纠缠不清的女人里给露露写的是最少的,最烂的,一些甜掉牙的话,幼稚的期许,不切实际的想象。我甚至通过设想,我们未来的种种不美好和残酷的结局来维持悲情诗人这样一个角色。可那些终究只是设想,这段感情的结局,露露比我更悲情,我才是那个恶人。
在早些年的日子里,我经常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很牛掰很潇洒而否认我对露露的感情。现在过去很久了,经过各种纠缠不清,不管我怎么否认,也没人相信这种说辞了。露露就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露露当时对精神小伙极其崇拜,所以后面玩熟了,经常和我们一起鬼混。我的每个朋友们对她的感官很好,甚至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胳膊肘往外拐支持她而并非我。
接下来我要讲的可能就是诗人们所谓的一生中的光辉时刻了。
我跟露露的初吻也是发生在六楼的楼梯间。在六月下旬的某个下午里,露露和往常一样来找我。但是这次面色略带红润。本来我们之间的交流已经没有什么障碍了,但此刻的露露好像有些尴尬和难以启齿。
我一脸懵的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之前的事让我一直心有余悸。
露露摇摇头,然后一本正经地盯着我。
“知含,你觉得我们的关系怎么样?”
我被她问得毫无头绪,这种模糊的概念比做语文题还难。
“我觉得可以啊,怎么了?”
我反问她。
“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迈出很重要的一步了。”
露露吞吞吐吐但面色凝重地说。
“什么重要的一步?”我一头雾水,被她凝视地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好瞟着墙角那一抹救命的白。
“你下来一点。”
露露指着台阶。
“好,就这样别动了。”我没走两步露露在一格台阶下命令道。
“把眼睛闭上。”此刻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但在这种被动状态下我必须不懂装懂,然后假装啊了一下,眼睛很诚实地闭上。
然后嘴唇就发送给大脑一阵柔软从未有过的触感,还略带甜味。
我的荷尔蒙迅速分泌,整个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但还没来得及反应,我睁开眼的时候,露露已经站在了墙边。
我没有第一时间跟她说话,而是在回味刚才的“遭遇”。
我能感觉到此刻我的脸在迅速涨红,一个诗人的直觉,让我无法组织任何语言。
“你会生气吗?”
露露,看我很久不作声胆怯地问了我一句,靠着墙把手乖乖的背着。
“啊,好突然,怎..没事没事,不会的。”我忽然在脑袋里找了半天,把毕生所学过的词汇都用上了,却只吐出这么几个字来。
“突然吗,可是我们已经谈了这么一段时间了啊。”
露露反问我。
“没有没有,只是有些意料之外。”其实露露在此之前给过我很多暗示,她一直说要找个时间亲我。她的勇敢是经过无数次试探之后的,她从来不鲁莽,但做任何事情都藏不住,她很会在意别人的感受,甚至可以说是讨好,这种习惯被她保留至今。
“不要觉得你亏了,我也是初吻好不好!”露露很没有底气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看着她的神态有些诙谐,嘴角忍不住上扬。
“好了,没事啦没事啦,亲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嘛。”我对露露说。露露心里的石头似乎终于落下了,但惊魂又未全定。
“那我先走了啊...”露露说完就往楼下走去。像极了打完鸣就睡觉的公鸡,有一种不负责任的美感。
我五味杂陈,初吻就这么潦草结束了。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不对,如果对象是露露在大多数人眼里占便宜的其实是我。
等露露消失在楼道中之后我才舔了舔嘴唇,刚刚碍于形象一直按耐着嘴唇已经僵硬了。
甜的,菠萝味。露露来之前肯定是吃过糖的,我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也许是觉得这样比较“甜蜜”?小女生的心思也搞不懂。但她确实做到让我铭记至今。
时至今日,每次吃菠萝的时候,我都能想到露露羞怯的表情,想到那个被生锈的铁门被住天楼的楼梯间,想到那个第三层右下角缺了一块瓷砖的台阶,想到那面白色的墙和墙上涂鸦的叉叉到此一游。好像傻和中二的意义就在于此,世界上一切接吻的意义就在于此。
换到如今,我肯定不会为这种小举动而感慨难忘,因为我已经没脸没皮到一种程度了。不过在那个年纪,好像接吻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来自叛逆、来自不合时宜、来自约束,刺激、新鲜、刻骨铭心。
时间流逝常常会让我们失去一些珍贵的东西珍贵的本性。再让我和无数个女人在那个楼梯间那块缺角的瓷砖上那面白色的墙前接吻也许我都不会有任何感觉,更不会铭记良久。
书里说的没错,年少是最难捱的,人都被困在年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