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选秀

萧姨娘睡在我身旁，呼吸均匀，看来正是入京选秀的时候。

难道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只是这梦太过真实，每一个细节我醒来都还记得，倒仿佛真实经历一般。

我悄悄摸起来喝水，然而这客栈实在是怠慢，水壶里滴水不见，怕是看我与姨娘远道而来又衣着寒酸，并不把我们的事放在心上。想到此，我不禁一声叹息。

这一番响动吵醒了萧姨娘，她迷迷糊糊问我不睡觉做什么，我忙应了她说是想喝水壶中却没有，因而动静大了些，她只起身点了蜡，说要帮我向客栈的小厮要水便出去了。

大抵连日赶路真的劳累了吧。

我坐到妆台前，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很憔悴，毕竟我家世低微，若想入选也只有这几分姿色可以依仗。

然而我刚看到镜中的自己，便更是一阵疑惧袭来，镜中人的相貌与我并无任何相似之处，反而十足的陌生。

这容貌绝不是我的，甚至我从未见过这样相貌的女子！若真要说哪里见过，便是甄嬛。

我只对着镜子呆坐，直到听到背后萧姨娘唤我，才猛的回头。

“嗨呦，姑娘，大半夜照镜子，真是吓死我了，水来了，来喝吧。”她手里拎着茶壶，见了我的容貌却没有丝毫诧异。

我定定的看她，“姨娘，我什么时候长这样了？”

萧姨娘抬头望了我一眼，“姑娘，你说什么胡话呢？快喝了水睡下吧，明日一早便要入宫，若熬了夜，只怕颜色不好了。”

我心下一紧，直走过去喝了水，便吹了灯又躺下了。

太真实了，仿佛我照着镜子就应理所应当的看到双颊掌掴的痕迹一样，每一个画面我都仍记忆深刻。尤其这张脸，绝非我生来所有。

万分疑虑，我硬是睁眼到鸡鸣时分，萧姨娘转醒来为我梳妆。我趁她为我盘头，又问她我是否一直如此相貌，入京路上是否一直与她一处，可她只笑我痴，还怨我自顾自晚睡，脸色憔悴要烦脂粉去遮。

我垂下眼不再答话，无论如何，今天是我改变命运的最大机会。

我看着那宫门口接着我的嬷嬷，鬼使神差说出奉承她的话：“若不是托您的福，必不能赶上了。”她笑的皱纹扭在一团让我快快进去，她的脸离我那样近，我却呆愣着仿佛看不清她的面目。

人真多，各色衣裳都要溢出去了，我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竟然看到了许多熟人，有些虽然不过一面之缘，也都能与我梦中场景一一对应。我一直观察着众人，恍神之际有人撞在我腰上，我手中的茶水大半泼在她身上。

夏冬春！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划过我脑海，她嘲讽我刁钻与梦中如出一辙，我很窘迫，她的每句都在我的痛点之上，现实和梦境重叠在一起，我一句话都辩不出，终于开口，“妹妹赔姐姐一身衣服便是。”

我看着她的脸，熟悉的感觉，模糊却又真切。若现在梦中那甄嬛在的话，我只求她快点出现。

“一件衣服而已，姐姐何必揪着不放。”一个着素衣的女子闪到我身前，我知道！她当是甄嬛。她与夏冬春辩论一轮，句句如我梦中。

我信了，梦不是假的，它要么是今天的预言，要么，今日便是当时场景的再现。一切重来了，我提前参透了天机，抑或是得了一次重来的机会。

唯一不同的是面孔。

我明白，这应是我重活的机会。现下最紧要的，是知道这张脸究竟属于谁，我又为何有这样一份机缘。

夏冬春被打发走，甄嬛将我拉到一旁，开口便唤我姐姐，眉庄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梦中的一切都自然发生，我重又别上了秋海棠，只是这一次，分别之时甄嬛有一句话跳脱我的梦：“我与姐姐长得很相似，只怕是有缘分呢！”

我嘴角一勾，当然，甄嬛，你我的缘分怎会止步于此。

我随着太监念名跪下叩拜，皇上不出所料撂了我的牌子。我当然知道怎么让自己转败为胜，于是缓缓念出了拜别皇上太后的台词。太后果然赞我有礼，我知道这次十拿九稳，心中却突生一念：入宫后我只是个无宠的答应备受冷眼，而如今我既然与甄嬛相貌近似，或许可以借此机会让皇上对我青眼有加，就此挤掉甄嬛的恩宠也未可知！

这念头一闪而过，刹那间我脑海中便是梦中我与甄嬛的千万纠葛，那时临终我心中自然对她有愧，但我除了入宫便再无出路，何况我现在必定入选，争斗难免。

甄嬛，你已经拥有那么多，恩宠于我比对你更有用。

“谢皇上太后。博观约取，厚积薄发臣女低微，有幸入选，只盼常伴左右，尽心侍奉。”听到留牌子的结果，我端然跪下，皇上喜欢有才的女子，这一点我已提前知道，这两句诗是我娘教我的，临行前她摩挲着我的手，期盼我能够一鸣惊人。

皇上对我似是兴趣浓了一些，“你虽然家世不算显赫，但学问倒还通，不必妄自菲薄，抬起头来。”听闻此言，我顺势抬头，面上不动声色，然而却心跳不止，我深知我并不通诗书，但将错就错也罢。

周身有一瞬的沉默。

再有人开口时却是太后，“你是松阳人？”

我诺诺称是，太后似是还想开口，但刚刚出声便被皇上截住，“皇额娘，既已留用，有什么话入宫后再问不迟”，话头似乎转向了我，“你，很好。赶路辛苦，就好好休息，以便入宫伺候吧。”

闻听此言，我心中多了三分把握，一行礼便站定了。说来奇怪，人总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所感觉，这以后，我总觉得有道目光向我射来，趁太监正在宣读旁人的名字，我大了胆子，悄悄抬眼，竟看到皇上正在牢牢盯着我，我慌忙垂下头，万幸他并没有出言怪罪。

是错觉吗？我与他也算相处了一世，但那样的眼神，我竟是第一次见到。

我知道皇上并不贪爱美色，只是那样的目光，多少让我有点心慌。

出了宫，我没有如梦中一样惊喜，却也感到如释重负。我的家世自然是毫无助力，那宫中如龙潭虎穴，消磨人一世精神罢了。可家中已经私底下为我说好了一门婚事，要将我许给县令家的儿子，我若嫁过去为妻，即刻就要面对两房妾室。

我才十六岁。

既不得不争，宫墙高门总好过深宅大院。

萧姨娘在客栈等我，她很欢喜。

看着她的笑颜，我心里很悲凉，却也很畅快。

姨娘，你跟我娘一样，这辈子都太苦了，我比你们幸运。参透天机的幸运。

傍晚时分，便有甄府来人邀我入府，说是家中大小姐的盛情。

甄家的人比预想的来的还早，上次不过是第二天早上来客栈接送，快到中午才堪堪到府，这次是傍晚时分就来知会，想来我殿选时确是表现甚佳，才引来如此重视。

我心中已有大概，对着镜子，我抚摸着自己的面庞，回忆起皇上太后的表现，怕是这张脸，比起甄嬛，更像是纯元皇后吧。

上天待我不薄，我的胜算比想象中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