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公子哥们作诗不行,但自幼熟读诗书,审美能力必定一流。
李青山作的这首诗,原本是南宋爱国诗人,林升的《题临安邸》。
诗的前三句,都是在写歌舞莺燕的场景。
最后一句‘直把杭州作汴州’,看似也是写景,实则内藏乾坤。
汴州曾是南宋最繁华所在,一派歌舞升平迹象,家国沦丧后沦落入敌手。
故国都城已落敌手,国人在残破山河中安逸享乐,甚至更胜往常!
杭州作汴州,是他对杭州城中,忘却家国之痛,只顾享乐放纵之人的嘲讽与愤怒。
李青山所在的大乾朝,正如同当初的南宋。
而丢失在艾斯曼人手里的兖州,也曾是个极度繁华的地方。
人是很难彻底丢掉良知的,哪怕自幼浸泡再蜜罐子里,从未受过战乱之苦的公子哥们,也都能理解家国丧乱之痛。
就连对李青山怒不可遏的程登科,心中也生出挫败与佩服。
好一句‘直把青州作兖州’,直接让整首诗升华到名留文使的境界。
哪怕不需要人评论,他也已经输了。
在场之人,大都对李青山只有佩服,同时又生出浓浓的不甘。
凭什么一个泥腿子,能写出这么好的诗句,他们却不能!?
士族尊严的驱使下,让他们对李青山的敬佩,转而变成一种嫉妒使然的憎恶。
就好比是在街上,看见一个屌丝搂着貌美如花的女朋友。
妈的,凭什么他都可以,我就不行!?
在群人赤裸裸的嫉妒眼神中,李青山抱拳淡然说了句:“承让。”
程登科脸色黑沉,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镶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淌。
打赌输了,就得对李青山磕头拜师。
这对一向高傲的程登科来说,简直比死还难受。
可在大乾朝,讲的是‘人无信而不立’。
当着全青州年轻名流的面立下的许诺,若不履行,得让人唠一辈子!
哪怕是死,在死之前,他也得磕头!
程登科红着眼,死死盯着李青山,似乎要杀人。
柳依依如临大敌,紧张的将李青山挡在身后,已是准备动手。
气愤剑拔弩张许久,程登科紧咬牙关,颤抖着膝盖缓缓弯下。
“我……愿赌服输!”
李青山简直不敢相信,随口的一句赌注,没有任何约束性,竟真的能让程登科下跪。
周围的人,也议论开了。
“程公子愿赌服输,真君子啊!”
“不愧是江州第一才子。”
“该死的李青山,不过是撞了狗屎运,写了一首好诗罢了,根本不配与程公子相提并论!”
“敢让程公子下跪,真该死啊!”
一群人的议论,让李青山有些无语。
他啥时候让程登科下跪了,分明是这家伙自己打赌。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这一跪,若是膝盖真撞上地板,双方可就结下死仇。
在抱上柳家这棵大粗腿之前,李青山并不想再招惹程家。
李青山微笑着上前,稳稳的扶住了程登科的肩膀。
“程公子,方才一句玩笑话而已,何必当真。”
觉得自己被可怜的程登科,愈发的淤血上头,眼珠子通红的道:“愿赌服输,我不用任何人可怜!”
嘴上这么说,但程登科不再下跪。
李青山心里清楚,这家伙是要个台阶下。
他索性扯谎说:“程公子,其实你没输,我也没赢,因为这首诗并非是我所作。”
“前几日,我在为柳扶风公子收拾书稿时,看到了这首诗。”
“今日刚好应景,就随口而作。”
群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说呢,泥腿子怎么可能作这等水平的诗句。”
“柳扶风乃是名门之后,作诗并不奇怪。”
“盗窃旁人诗句李青山,简直无耻!”
只有当事人程登科知道,此刻李青山眼眸中的戏谑与从容,证明此诗必然是他所作!
周遭对李青山鄙夷的声音入耳,让程登科渐渐恢复冷静。
他冷凝注视着李青山,低声说了句:“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完,他转身离开春风楼。
柳扶风正被一群才子佳女簇拥着,这些精力旺盛的年轻男女,对她满眼崇拜。
一个罗衫女子凑上前,捧着柳扶风的手。
“姐姐,你的文采好厉害,是从哪儿学来的?”
自从父亲被贬官,家里生意亏损后,柳扶风就再也没受过青州名门的如此热情。
她看向李青山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为了不露出马脚,李青山装作没看见,同样转身离开。
接下来,就是柳扶风和柳依依的时间。
有今日的大放异彩,想必柳扶风能结交到不少朋友,或许生意也能打通更多的销路。
屋子里格外热闹,始作俑者李青山,已经出了春风楼。
春风拂面,杨柳依依,前方江水滔滔,好一派春日光景。
李青山伸了个懒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啊。”
背后,响起女人清冽的声音。
“好诗,好诗。”
“李公子,您既给程登科留了面子,又给柳家留了里子,真是深藏功与名啊。”
李青山转过身,正看见紫裙的绝色女子,款步向自己走来。
她是春风楼的老板,好像叫……窑琴。
嘿,窑子的老板姓窑,还真应景。
李青山心里恶趣味的想着。
面对青楼老鸨,哪怕是漂亮,李青山也提不起兴致,“瑶小姐有事?”
瑶琴愕然。
不对劲啊,以自己的姿色和名望,但凡不是阉人,都会各种献殷勤往上贴。
这个李青山,冷淡得有点过分。
瑶琴语气温婉许多,“山外青山楼外楼,此诗与我春风楼格外应景。”
“小女子可否斗胆,可否将春风楼改为楼外楼?”
李青山懒洋洋的道:“你随意吧。无论改什么,楼台歌舞都是休不了的。”
瑶琴终于听出弦外之音,美眸中含着怒意,“李公子,你是瞧不起小女子?”
李青山耸了耸肩,“不是瞧不起,而是我对青楼女子无感。”
“你!”
琼瑶气得柔荑攥紧,贝齿紧咬,尽量保持礼节,压抑想咬死李青山的冲动。
“我春风楼,并非是做皮肉生意,而是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之地。”
李青山,“难道你们春风楼的姑娘,都是良家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