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强娶紫花

我们早早地回到老爹家,将采来的野菜交给紫花煮饭吃,心想今天能吃上一顿别有滋味的糜子饭。我坐在窑里歇息,柳四又去挑水了。过了一会儿,听见门外有声响,我们急忙出门查看,五个扛枪的国民党官兵已推开老爹家的木栅栏,走了进来。老爹在窗户瞧见院子里的动静,鞋子也未穿慌忙出来迎接。

“长官,不知有何贵干?请您吩咐!”老爹陪着笑脸问道。

“弟兄们没吃饭,给我们整点吃的,待会儿还要去换岗!”领头的军官说。

“兄弟,你不认识我啦?我是兰老汉呀!请到窑里坐,饭食马上就好。”兰老爹将官兵让进窑里。

“你老汉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得?既然都是老熟人,给我们整点好饭好菜,弟兄们这些日子辛苦啦!”官兵这才放下枪,留下两个小兵在门外站岗,领头的军官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上炕了,坐等开饭。

“长官,太过谦虚,您是当兵吃官饭的,哪像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吃了上顿没下顿。”

“老汉,你有所不知,真是可憎国民党的粮草军饷优先中央军,我们是地方军,如今中央军都快断粮了,我们只能自己找吃的。”

老爹自知问了不该问的话,安顿官兵在窑里坐定,自己小跑着到厨屋里给紫花和她娘安排加餐,为这些官兵重新做饭。

“娃他娘,咱家里来了贵客,是盐矿上当兵的。须做些好饭菜来招待。”兰老爹提高嗓门大声喊道。然后悄声吩咐我到地窖里拿些菜和肉,不然这些官兵不好打发,若是惹恼了咱家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嗯!”我应声出去了。我抱走上面压着的玉米秸秆,掀起盖着的木板,窖口有层薄薄的白霜,再往下看里面黑洞洞的,阴森恐怖似乎深不见底,我有点害怕。记得挖地道的时候有老爹和柳四陪着,但我们从来没有到地窖这边来过,老爹似乎隐瞒着什么?每次干完活就催促我们赶紧出来。眼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好奇心驱使我鼓起勇气一探究竟。

我学着老爹的样子,双手撑在窖口,刺骨的冰冷,双脚摸索着踩在窖壁上的坑窝里,一点一点挪动着脚步往下走。可能是我的腿太短,每换一次脚都感觉非常吃力。我终于下到窖底,里面漆黑一片寒气逼人,半蹲着身体可以来回穿行。我摸到了火镰,打着后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非常宽敞。一袋袋粮食码放整齐,老爹很聪明羊肉挂在窖壁上。我先割些肉,因为是招待这些可恶的官兵,我专挑骨头最多的羊脖子割下来。转身要去另外一个地窖里拿菜,由于两窖相连我不用返回地面,就可以穿过去。

在我转身的一瞬间,差点被脚下的东西绊倒,赶紧移火来看,是一个红色的箱子,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看来放在这里有些年头了。箱子并没有上锁,我猜测可能是老爹家里的银钱存放于此。他待我们如同亲人不该有非分之想,可是再仔细一想,不对呀?贵重物品肯定是要锁起来,好奇心再次驱使我伸手打开了箱子。定睛一看,里面放着一件衣服,从红色的领章可以看出是一件共产党的军装。一把锈迹斑斑的驳壳枪放在上面,还有几发子弹散落在一本书上,我凑近了看是一本《共产党宣言》。

见过这些物件,我大吃一惊立即断定这是老爹儿子遗留的东西。在这个白色恐怖的国统区,这些东西足以要了全家人的性命。我小心翼翼地合上箱子,拿了菜快速出了地窖。

我将肉菜交给紫花和她娘,柳四挑完水正坐在院子里休息,老爹一刻也不离守候着那些官兵。柳四铁青着脸说:“老爹家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吃,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当兵的要吃饭,看来我们要饿肚子了。”

“小点声吧!别让人听见了又要找咱俩的麻烦。当兵的有枪,从来不讲理的。”我悄悄地对柳四说。

闲着无事,我俩便帮忙剁肉、洗菜。老爹时不时出来看一下,让我们守在厨屋的门口,不能让这些官兵肆意妄为。

饭做好了,黄糜子饭再浇上羊肉炖的萝卜白菜,闻起来香气四溢,让我垂涎欲滴。端饭的间隙,我看到柳四顾不得烫抓一块羊肉放到嘴里嚼起来。家里的碗筷不够用,我们只好等他们吃过了,再吃。看着官兵们狼吞虎咽地吃饭,我俩却在门外饥肠辘辘。随着窑里官兵的喊声,我俩不断地盛饭端饭,真没想到这些官兵都是饿死鬼转世,食量大得惊人,转瞬之间一锅大烩菜和糜子饭吃得干干净净。

尽管如此,那个领头的军官吃饱之后仍然不放心,非要到厨屋里查看一番。我俩眼看拦不住,不明就理,便揭起门帘让他瞧,心想空空如也的锅底,该让他彻底明白。

殊不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惹上了麻烦。这个军官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们都被糊弄了,人家看锅是假,真正的目的是瞧一眼老爹家的紫花。

那军官从厨屋里出来笑眯眯地对老爹说:“这顿饭弟兄们吃得非常满意,我们走了。”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两块大洋交给老爹。

“长官,这使不得,怎么能收您的钱呢?”老爹推辞说,紧接着把钱还给军官。

“兄弟们多有讨扰,这是你应得的。不必客气!”这军官的脸说变就变,马上严肃起来,再次强行把钱放在老爹的手里。老爹还想拒收,两个小兵挡在前面,军官早已出了院子。

其实我和柳四一直在旁边看着,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这些官兵吃完饭菜,连点肉渣渣也没剩下,真是不可思意。大家都饿着肚子,好在刚做过饭的锅上还粘着一点腥荤,紫花的娘见状舀两瓢水,家里没有碾好的米了,只能煮些油菜根和榆树皮充充饥。

“明天咱们又该碾米了,今儿只能凑合着吃一顿,对不住你俩啦!”老爹说。

“这年月有口饭吃都不错了,还讲究个啥呀?老爹,今儿这军官很客气,吃过饭还付了钱十分罕见,说来咱也不亏!”我宽慰着老爹。

“我也纳闷,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军官我认得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人送外号胡海山,吃拿卡要很会敛财。”老爹说。

“老爹,大事不妙,这人今天付了咱饭钱,必有企图,明个定会再来。”我替老爹分析道。

“莫非他们要把咱家当军营的食堂?”老爹反问道。

“我也说不准,咱明儿再看吧!只是给你提个醒,提前要有应对之策。”

次日,吃过早饭,为了防止官兵来骚扰,老爹打发柳四带上紫花到外面的山沟沟里躲一躲,天擦黑再回来。老爹从地窖里拿出多半袋糜子,我和他在家里推着石碾子碾糜子。

“不管这些官兵来不来,咱都得为自己碾点米对付一日三餐。”老爹调侃说。

没多久,我和老爹正在磨窑里推碾子。突然,门外传来吵嚷声,我们赶紧跑出来查看。两个持枪的士兵押着柳四和紫花从外面走进来,紫花见了她娘“哇”的一声扑到哭了。柳四脸涨得通红,惊恐地望着我们。

“长官,这是怎么啦?我们一不偷二不抢,从来都是遵纪守法的好人,这又是为啥吗?”

“政府有令,我们这里不许民众轻易离开。这两人违反了规定被我们押送回来,各家各户看管好自家的人,兵荒马乱的小心吃枪子。”两个士兵恶狠狠地说。

“长官,误会啦!家里粮食紧缺这两孩子出去挖点山野菜,好做饭充饥呀?”老爹不厌其烦地解释说。

柳四刚要解释,士兵马上打断说:“啥也甭说了,等我们的长官来了,再行发落。”那两个士兵说完像门神一样站在院门口不走了。

这下子老爹一家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锅粥,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柳四歉疚地说:“我们并没有走多远,出了村子就被这些当兵的盯上了,真是奇怪极了。”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还是想想一会儿如何打发走这些当兵的?”我提醒大家说。

过了一会儿,又是昨天的那个军官带着人来了,一进门就披头盖脸地数落起老爹来:“老汉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政府有令凡是私自逃离者以通敌之罪论处。这下子让我左右为难,不处理你们让我对上面没法交代,处理你们咱又是老熟人,情何以堪?”

“孩子们年龄小,不懂事,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一马吧!”老爹无奈之下只能向军官求情。

“放过你们可以,但咱们非亲非故,凭什么?”军官蛮横地说。

“除非让你家紫花嫁我,做我的第三房姨太太,怎么样?如此一来,咱们就是亲戚了,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我帮你们扛着。两全其美的好事,天底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件来?”军官终于露出了狰狞面目和真实目的。

老爹情急之下,说:“我家紫花已经有女婿了,你说得太晚了!”

“嘿嘿,我说得太晚了?三年前你在矿上干活我就提过,那时候我还没结婚呢?在我看来你八成是不愿意罢了!糊弄谁呢?”

军官马上变脸了,一把拉过柳四用手中的驳壳枪抵着脑袋,说:“老汉,你若敢说这是紫花的女婿,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他。”

老爹始料未及,事情怎会闹到这种地步,又该如何收场?扑通一下给军官跪下了说:“长官,你只要不杀人说什么我都答应?”

军官闻言放开了柳四又在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疼得柳四“哎吆”了一声,我赶紧过去安慰他。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明天我派人来下聘礼,大后天就来接人,到时候若是反悔,我手里这把枪可不答应哟!”军官说。

我还要上前跟军官评评理,柳四却拦下我说:“这些当兵的根本不讲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爹磕头如捣蒜,他心里特别的纠结和难受,心爱的女儿就这样嫁给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于心不忍呀?

军官临走时,又重申一遍说:“今天,你们的通敌罪按律应当枪毙。另外据我所知你儿子参加了共产党的红军,你们是共党的家属,一旦查实也是死罪。自己好好想想吧!免得死了都不知道为啥死的?”

这个可恶的军官走时,留下两个小兵日夜守在大门外。全家人见状痛哭流涕,紫花依然态度坚决地说:“爹,打死我也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