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崇蹲下身来,啪啪抽了张有德两个耳光,强行让其清醒了一些。
“周泽用这种手段控制你,不怕触犯朝廷禁忌吗?”
这种奴役的手段成本太低了,除了甄选目标之外,只有动动嘴皮子的付出,朝廷若是放任,就不怕动摇根基吗?
“禁忌…禁忌?哈哈哈哈。”
张有德怔怔出神,听到这个问题突然笑了起来:“这算什么禁忌?就算你们这些官老爷奴役再多的人,自己不还是一样被朝廷奴役?还能翻了天去?”
“……”
许崇沉默了。
“我知道你说的没错,就算事成,大概我也是要死的。”
张有德费力的挪了下身子,让自己躺的舒服了一些:“可我不甘心啊,我自己倒罢了,但我不想让顺义也跟我一样,一辈子浑浑噩噩,做个最底层的蝼蚁。”
“……看来,周泽有很多东西没有告诉你。”
许崇站了起来,抬头望向明月,“若能高中进士,是有机会封爵入贵的,以顺义的才学,并不需要你做什么。”
“什么?!”
张有德猛地瞪大了眼睛。
“此乃县学教谕亲口告知于我,信不信由你。”
“我……”
张有德不想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县令吴文景之外,王鹤之是周泽唯一忌惮的人。
为什么一个实权主簿,会去忌惮区区教书人?
答案很明显。
“顺义毕竟是我好友。”
许崇说着,转过身慢步远去,“你……别让我难做。”
别让我难做?
张有德喃喃重复,等回过神,突然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好,好一个别让我难做!”
“如此枭雄,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张有德对着许崇的背影喊了一句:“犬子那边,劳烦大人看顾一二……”
………
许崇很快回到了之前的位置,就那么站在街口静静的等待。
大概又过去了两刻钟,渐渐的开始有衙役从胡同巷子走出。
“禀大人,红石胡同没有发现。”
“月牙巷也是。”
“老树巷……”
等众人汇报完毕,许崇点了点头,道:“弟兄们辛苦了,还有黑水坞最后一处,大家打起精神,等抓到了人,本官替你们表功。”
随着许崇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开始朝着黑水坞涌去。
接下来就是很正常的搜捕行动。
由于黑水坞根本没有一条正经的路,直到凌晨,才有人发现死去多时的张有德。
值得一提的是,张有德的尸体距离祖宅很远。
………
县衙。
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饶是吴、周二人强装镇定,许崇还是从他们脸上捕捉到了一抹震骇。
等着吧,很快就会轮到你们。
许崇心底给二人判了死刑,寒着脸开口:“县尊大人,下官率众深夜追捕,终于击毙嫌犯,可为什么,并未找到那所谓的邪书呢?”
“……”
吴文景跟周泽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这本来就是一个圈套,哪有什么邪书存在。
问题是…击毙?
一群普通人,怎么可能击毙开窍二重的张有德。
哪怕张有德有伤在身,至少逃跑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许大人,你的职责只是缉捕。”
周泽上前一步,眸泛冷光,道:“至于案子的详情,就不劳许大人费心了。”
许崇深深的看了周泽一眼,一拂袖往典史衙而去。
等他走后,周泽立即看向一旁的衙役:“我要知道完整的经过!”
“这…”
那衙役只迟疑了一瞬,便老老实实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包括许崇分兵入巷,以及在黑水坞的大搜捕。
吴周二人并没有轻易的相信,而是将众衙役分开各自询问,最终却得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答案。
“冒功不说,还敢问我们要功法,这许崇当真好大的胆子!”
县衙内堂,周泽阴沉着脸。
“这只是小事,换谁来都一样。”
吴文景摇了摇头,皱眉道:“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杀了张有德。”
“还能有谁?”
周泽嗤笑一声,“只一击就断了张有德的心脉,让他连反抗都做不到,杀人者至少也是开窍五重以上。”
“你怀疑是王鹤之?”
吴文景沉吟片刻,道:“那是何处出了纰漏,以至于让他看出你我的谋划?”
“知晓此事的仅你、我、张有德,毫无疑问,肯定是张有德在他宝贝儿子那儿露了马脚。”
周泽毫不犹豫的说道,“王老鬼奸猾无比,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推算到张有德头上,并不奇怪。”
“好像也只有这么个解释了。”
吴文景点了点头,突然压低声音问道:“你觉得,他有没有掌握对你我不利的证据?”
“这个可以放心,我检查过张有德的瞳孔,亢奋、忐忑、贪婪,唯独没有惊恐,很明显是被瞬杀,并没有见到杀人者的面。”
周泽说完顿了顿,又道:“而且就算张有德透露了什么,人都已经死了,无凭无据的,你我也丝毫不惧。”
“那就好。”
吴文景悬着的心放下,旋即一脸阴狠:“这个老东西,若非府君跟他有旧,焉能留他至今?”
“这个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许佑安的黑钱怎么办?”
周泽的心情也不好,但他更关心的是利益,“没了张有德这个武奴,只能你我亲自出手了。”
“不,绝对不行!”
吴文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至少现在不行,有王鹤之盯着,要等我卸职才能考虑。”
“……”
周泽很想翻脸,可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吴文景。
气氛一时陷入凝滞。
正在此时,有人前来禀报:“县尊大人,县学的王老夫子求见。”
王鹤之?
都这个点儿了他来干什么?
吴文景猛地面色一变,站了起来。
就连刚刚还笃定无比的周泽也开始惊疑不定。
难道王鹤之真的掌握了什么实际的证据?
吴文景沉吟半晌,一甩袍袖出门而去。
“是福是祸,且容本官去会他一会。”
很快,两人在正堂会面。
周泽独自隐在暗处观察,随时准备配合强杀。
“老夫来意,想必县尊大人已经猜到了。”
坐下后,王鹤之也不寒暄,直接开口道。
“哦?恕本官愚钝,夫子所说是为何事啊?”
吴文景打着太极。
王鹤之心中不喜,冷声道:“三年前,老夫就猜到张有德是一名武奴了,县尊大人何必再遮遮掩掩?”
“武奴?这是什么东西?为何本官从未听闻?”
吴文景一脸讶然。
“也罢。”
王鹤之顿时耐心全无,单刀直入道:“别的老夫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张顺义跟许崇一样,都是老夫的学生,若没有切实的证据,老夫不希望张有德的案子牵扯到他身上。”
吴文景心中一沉,笑道:“夫子多虑了,本官秉公办案,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任一个恶人。”
“如此甚好,老夫就不多留了。”
王鹤之点了点头,当即告辞离去。
来的快,走的更快。
“可以确定是他了。”
周泽从暗处走出,脸色极其难看:“张有德的尸体前脚送回衙门,他后脚就找了上来,话里话外都是在威胁我们。”
“虽然是威胁,不过这并不是坏事,怕就怕他眼里揉不得沙子。”
吴文景呵呵一笑,神色反倒比之前更轻松:“只要我们不动张顺义,以王鹤之的为人,绝不会继续在这件事上跟我们死磕。”
“那黑钱怎么办?别忘了,他刚刚特意提到了许崇。”
“不急,不急,且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