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除夕夜

落下,与几名上了年纪的环卫工清扫着道路周围的垃圾,延吉的路很宽,垃圾不多,大多都是落叶和积雪。

“孩儿,明就过年了,你不去准备过年,在这里扫大街是做什?”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着烧饼袋子的大爷看着我说道话语中尽是不理解,烧饼散发的白气在老式路灯的照耀下格外显眼。

电话亭里挂着副生了锈的圆钟,看了眼,转身向大爷礼貌回应道:“家里穷,干点活补贴家用,随便锻炼一下自己身体,两全其美的事。”

“这孩子真懂事,年纪轻轻就知道干活养家,不像我家的孙子,成天就知道玩电脑,看电视,大晚上的还使唤我出去给他买烧饼......”大爷一边抱怨道,一边向我伸出大拇指头表示认可。

大爷的声音渐渐远去,清扫大街的工作也接近尾声,一位穿着大衣的中年人从摩托车上下来,头上戴着毛毡帽,衣袖下面是若隐若现的奢侈手表,径直地走向人群,把所有的环卫工都召集在了一块儿,塞给了每人一个红包,说是工钱,随便向大家道了新年好,我顺手接过红包,脸上绽开笑容道:“谢谢刘叔。”

人群散去,刘叔摸了摸我的脑袋,又捏了捏我的冻红的脸颊问道:“有好好吃饭吗?逸强。”我点了点头,可是不听使唤的肚子却发出了饥饿的咕咕声音,刘叔怕我冷着,取了自己的帽子戴到我头上,里面毛茸茸的。

“身体可比嘴巴老实。”刘叔很快便从摩托车尾箱上取出了保温盒,这摩托车陪了刘叔十多年了,就算是换了轿车也总是骑它。

刘叔打开保温盒的盖子,右手在盖子上停留了一会儿。“里面还是热的,快点趁热吃吧。”说完将保温盒递给了我。

我双手接过,狼吞虎咽般吃了起来。刘叔手伸进大衣内侧,取出了烟夹,拿了一根放到嘴里,看了眼正在吃饭的我,将烟重新收了回去,叹了口气自语道:“要是我儿子还活着,估计也有你这么大了。”

刘叔总是跟我提起他儿子的事,对我很好,我每次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话,便干脆沉默下去。

“逸强,你娘身体好些了吗?”

“不清楚,也不敢问医生,医生说这个病是绝症,治不了的,能保持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我吃完将保温盒还了回去,但肚子里感觉还是有空间,这是我今天第一顿饭。

刘叔继续问道:“你妹妹还在学校念书吗?”

“明年就初中了,她读书很用功,成绩好,我不在的时候把家里打理完很干净,有时还替我照顾母亲,真是个好女孩。”

“你爹姜建业呢?今年过年回来吧?”

“我不知道他,他除了每月往家里寄钱,平时很少给我们打电话,没有什么交流,家里没有电话,怪不方便的。”

刘叔起身拍开落在身上的雪,握住了我的手。“如果明天你爹还没有回来,干脆你和妹妹就跟我们一块儿过年吧。”你王婶老想着你们,而且她烧菜可好吃了,这样过年又热闹,还能一起去看望你母亲......”

我点了头,刘叔这才松开我的手,我目送他上了摩托车,嘴边亮起了一个红色斑点,随着红点的消失,我走进了旁边地上了红漆的电话亭。

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张字条,对着字条上面的号码,拨动了电话,拿起电话通放到耳边“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我仔细的看着字体上的号码,一个个对照输入,反复试了几次都是这个结果,只好放弃。

出了电话亭,回头望了眼时间,已经是九点多了,两手贴在一起搓了搓,朝手心哈了口热气,踩着父亲的三八大杠赶回家中。

旧式的民房前,墙壁上贴满了长方形广告纸,下面周围堆满没有人回收生活垃圾,垃圾水汇成一道小溪,防盗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裤子以及内衣丰富多彩,起身进了小楼,铁质护栏已经锈迹斑斑,伸手去摸总是会留下深褐色的痕迹,楼梯拐角经常散发着恶臭,用衣角捂着鼻子一口气上了六楼,眼前的房门是木制的,右下角还漏了一块,我敲了敲门呼喊道妹妹。

在门前等待了一会,妹妹开口:“门锁已经开了哥哥。”我用力一推,门这才打开,发出的咯吱咯吱声令人刺耳,进了房间,用后背将门重重关上,脱下带雪的外衣挂着衣架上。

房间租金一个月二百,面积大概三十平方,对于我和妹妹已经足够了,妹妹在客厅摆了张小平桌,上面放置着作业,打量了房间内的环境,挤而有序,跟楼梯间天壤之别,一切井井有条,我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沫微真是个怪孩子!晚饭有吃吗?等会儿一起去母亲那吧。”

“我在等哥哥回来吃饭呢。”话落从厨房小心谨慎端出碗筷饭菜,盛了一碗放到我面前,菜有两盆,一份青菜,一份西红柿炒鸡蛋,我脱下外套挂在门上,妹妹找出椅子让我坐下,平桌上的作业已经被她收拾干净。

“你什么时候会做菜了?”我拿起筷子脱口问道。

“看电视上学的,怎么样厉害吧。”妹妹神情自豪像是在等人夸赞。

夹了块青菜放入口中,品尝着,盐的结晶在我嘴巴里融化,我忍着咸回复道:“厉害厉害,比哥哥做得还好吃,就是盐没有弄均匀。”

妹妹听到表扬,高兴地夹起一块吃了下去,顿时红了脸,小声说道:“怎么这么咸啊!”说罢盛了两杯水放到座子上。

“不管咸不咸,哥哥爱吃。”

我吃完了饭喝了几杯纯净水,和妹妹一起将碗筷刷洗干净,完事后,我取下挂在门上的外套,放在左边手臂上,用力拉开了门,带着妹妹出去了,外面很冷,雪并没有减小,风吹散了妹妹的头发,在空中被吹成了浪花,我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相互牵着手去了母亲那里。

医院很安静,里面除了几名护士医生,剩下就是病人,探病的人并不多,很多病人都是孤身一人。“又来看妈妈了?”值班的护士问道。

“对。”寒暄过后在前台做了登记,护士领头带我们两个进了母亲的病房,拉开包裹病床周围的帘子,母亲的头发已经掉了许多,整个身子瘫在病床上,望向窗外。

“妈我和妹妹来看你了。”

母亲头转了过来,对着我们微笑着“逸强,沫微啊!妈妈好想你们。”

我走向前握着母亲的手“昨天才陪你,这么快就又想我们了,身体感觉好些了吗?”妹妹着在一旁给母亲擦拭脸颊。

“老样子见不得好转,建业他今年过年回来吗?”

我摇了摇头“电话没打通,试了好多次了。”

“会不会是你打错了。”

“可能吧,我当时没注意。”

短暂沉默后,母亲轻轻地敲了我的脑袋“傻孩子,叫你办事都办不好,你以后怎么照顾好你自己和沫微啊。”

“没事的妈我能照顾好自己和沫微的,你好好养病就行了,不用瞎操心,万一我爸明天就回来了呢?”

“最好是这样。”母亲见说不过我,也没有继续争论下去了。我找护士借了台移动电视,摆在母亲床前面。

“妈,你不是爱看春晚吗?我这就给你放。”我一边说一边调弄电视。妹妹则剥母亲身边柜子上水果篮里的水果,水果还新鲜,是刘叔他们送的。

随着春晚的播出,房间安静了下来,除了电视机的声音,和母亲时不时地笑声。

其实春晚我并不是很喜欢看,我妹妹也差不多,没过多久她靠着我睡着了。

过了几个钟头,母亲突然说道:“逸强马上就十六岁了吧,真希望能再多陪陪你。”

我抚摸着母亲的手:“妈,我刚才找过医生了,他说你病有好转了,你一定能看着我和妹妹长大的,别瞎想,好吗。”

母亲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晚上我背着熟睡的妹妹回了家,洗了把脸准备睡了,外面传来阵阵烟花声,已经十二点了,我打开刘叔给我的红包,里面塞了三百块钱和一张字条‘一百块是工钱,二百百块是你和妹妹的压岁钱,新年快乐逸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