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争中一道金光斥灭了在场的众人半数,而后化为轮廓织筑人形。
对方身着金色纹边的黑色礼装,黑色直发垂在肩侧与背后,手戴白色外套,平平无奇的脸上嘴角半扬一抹弧度。
「ba ryna,umi qe。」(于末路贵安,诸君。)
从它身后盈动金色奔流。那是与能量这类可被任意利用的世界原质决然不同的东西,众人人一经触及即被向外消融,步入之前者的后尘。
它的目光穿过疲于躲避而不断后撤的众人,呢喃着望向世界,金色奔流从旁涌现,从近至远将之中个体接连斥灭。
它问。
——人哟。为什么战斗?
——为了生存脱离痛苦。
「十六次。我经过了十六次失败。」
——为了爱。
「重复目睹不断上演的悲剧何等无趣又痛苦。以此,我誓要实现破灭。」
它踏步,向前行走,世界的十六只角随之崩灭。
——为了不被破坏的幸福。
「而今正适时实现吾之夙愿。」
——为了容身之所。
「阿泽齐尔,你终究不过是一只妄想打破命运的跳梁小丑罢了。」
远方,伊赫坦在前为塔赫纳瓦领路。
——为了意义。
「世界真正的支配者已经复生,你再也无力回天了。」
——为了支配。
「阿泽齐尔,世界正是在向外部不断扩张的,并非只进行对旧有一切的重演与重复,它还有新的造物诞生。」
——为了守护。
「我知晓。你的复生不正是因此吗?但是啊,塔赫纳瓦,世界在我等的周围制造了太多、太多造物,已使我等被近处的反复重演所屏蔽障目,而看不到更外的新奇了。」
塔赫纳瓦沉默下来,只紧跟着伊赫坦前进,身后流出的漆黑渊流不断掺入金色之中,减缓世界的崩灭。
——为了挽回过错。缅怀有所失去的痛苦。
「阿泽齐尔,比起败亡,你不如甘心臣服,苟活一命以图未来。」
——为自由。
「聒噪。」
金色的奔流随之陡然击灭了伊赫坦,流过苦苦支撑的塔赫纳瓦身旁将因破灭的缓和而徐徐痊愈的世界一角一齐摧毁。
——为忠诚。
「区区玩弄生命的杂碎在说什么呢。」
——为自我。
「别搞错了?我可不是要注定败北且明知之而仍站在这里的。」
——为拯救。
「而是,吾之道路必要亲自开辟实现。」
——为索求。
「凭什么?」
赫卡那庞大的身躯拖行着虚实交错的角,而后被来自后方的摧毁沿路一切的赤流「真红」贯穿,徐徐碎裂的它与世界转身,望见繁戈伸出的右手与脸上的错愕不解。
——为寻找。
「凭你们与世界都比我更弱。」
赤流最终似虚影般穿过金色奔流,贯穿阿泽齐尔然后兀然熄灭,留下一道缓缓愈合的伤口。
金色的流势更胜一分,轻易绞碎了刚刚仍能勉强抵抗的塔赫纳瓦,避开繁戈将剩余世界全数斥灭后迅疾地淡作虚影消散。
茫茫空寂之中,只余一人巡视围绕的尸体。
远处,阿泽齐尔抬起正暗淡的手指,遥遥指向繁戈。
「死亡。」
——为理想……
生命的活力流作言灵,向开创此法者施加。
逃窜的众人,远远退去,然而熄灭的众人,流泪与四分五裂的众人一一作答。而后继续彼此相杀,即使在最无可避免的毁灭之前。
之中,伊梅特以手穿过了阿琳德洛莱,一位从未见过的人,手掌染了似乎格外艳红的血后她停顿下来。通过伤害与受伤取得敌手的信息和知识,这是另一种早早失传、而今曾留存于一个已枯竭至死的世界的技法。病秧子。胆小鬼。自大狂。蠢辈。一瞬间,伊梅特想出数个贬低词,然而她流下泪水。对方战斗至此的理由与被蛊惑的自己不同,纯粹得让她羞愧:重建人们的家园。
是时候同时给予这边最后一击了,说出否决吧,它想。
——人啊。你的意义无处存在。
——生存?支配?幸福?
「无聊。你的爱和痛苦都很无聊。让路吧,我要去死了。」
那些亡灵的破败残骸纠缠一处,成为更大者的容器。世界降生了。世界向它嘲笑。金色的奔流尽离它去将世界倾覆。
「阿泽齐尔……你这家伙——」
——意义在此。
一道响亮的呼喊划破金色。
「阿泽齐尔!」
这样是不行的。
为之玩弄的敌手已无暇自顾,但仍——众人仍因最后一者而留存之前的痛苦。
梅尔勒举着长枪,一边将前面的金光分开一边冲向阿泽齐尔。打不赢。绝对打不赢。尽管恐惧与预感这样告诉她,但她要去,并且杀死对方。绝对杀不死。但她要去杀死。绝对不会赢。但她要赢。她冲上去。贯穿吧,她想。
而后她愕然地望着被长枪贯穿的对方,似乎并不相信胜者的命运竟然在她这边,周围仿佛陷入一阵长久的静寂。
世界消散了。肆意俯瞰与蔑视与践踏与玩弄生命的世界死了。
「Aspradas。」
两道重叠的声音不知是在赞美攻伐者的气魄还是在满足于敌对之物的灭亡。阿泽齐尔身形缓慢破碎、溃散。
它本可以躲开这一击,或者将攻击的力气留作防御,但比起完成夙愿来说,死亡又算什么?
补充一点吧。名为阿泽齐尔的存在,其之夙愿不仅为「达成世界的破灭之始」,同时兼为「等待被给予痛苦的造物毁灭与超越自己」。
它与远处缓慢碎裂熄灭的繁戈一起望向一个早早消亡者的原本位置。
「伊舒雷……不过,正好……」
命运这个可笑的亡灵使然,阿泽齐尔被真正杀死了。所消耗是,另一位生命。
原本两种夙愿是不可兼得的,得益于此刻,两者却有同时可达的可能性。而所失去的,不过是自己始终不能亲眼目睹夙愿之景象的生命罢了。
「咦?我……」
正渐虚幻的梅尔勒抬起右手,松开那只留存的长枪任由它悬置在虚空,然后她抬起头,回望缓慢消匿的金色奔流之后,继续彼此相杀的残余众人。之中伊梅特集结残众的身影实在因伤毁得与别人无异而并不显眼。这错愕短如半瞬。她正消散的右手平垂。她要杀死一样并不存在的东西,从来无形状的实体。梅尔勒指向它所附身的众人,付诸仅剩的一抹余力。
「死亡。」
言灵掺入形体崩散的金光,甘作它熄灭后的延续,如温柔无害的风穿彻众人。是与另一角,残绕着挥发,仍在掠夺所触及的一切色彩的琴声决然不同的另一极端。
之后意识流入了灰白色梦境的静谧缝隙,她的记忆与陌生的记忆交错、替补、融合。
「我是谁?」
「阿泽齐尔。」
「不对。我是梅尔勒。」
「阿泽齐尔。」
「是我。」
她的面前具现了一位形象与阿泽齐尔一致的幻象。
「你死了?」
「正是。站在这里的是我的记忆勉强投射的虚影。」
通过彼此知识的扩散,她知晓了全部过往。
世界级复合术式Ukaprazis,世界炼成。世界的生灭循环往复,经由三个阶段:产生——消亡——再造;经过第一阶段后,世界中的存在事物与世界本身不断重复消亡——再造、再造——消亡这个过程。第三阶段无法到达第一阶段,是因为第二阶段的消亡本身不具备完整性——存在本体消亡后遗留了痕迹,痕迹需要经过与存在本体的衰亡时间同样的甚至超出存在本体的衰亡时间的时间衰亡,经历多次衰亡后存在本体的痕迹发生更改,再造的存在异于消亡前的存在本体,若痕迹并未经过衰减,存在则按照痕迹再造进而重回消亡前的存在本体——通过单次遗留痕迹达到的消亡本身并不具备这一结果的完整,多次消亡的叠加才能到达;然而再造紧随存在本体的消亡其后,这导致再造的存在变成对消亡之前的存在本体的延续和模仿,不能到达新生世界或存在的实际可能。
UYA。全信息因子容器。
全因子式自迭代统战一体系统伊莎贝洛斯。
递归:存在的形式允许与其他形式叠加并以旧有的形式支撑叠加其上的形式,叠加允许重载和嵌套。
递归是存在者作为存在的支撑,存在者的消亡意味着递归的消亡,其中存在形式作为递归的支撑者与被支撑者在存在消亡的同时结束,这引发递归的消亡的递归,存在遗留的痕迹则是递归的消亡的递归导致的对存在本体的延续——消亡的消亡阻碍消亡这一行为本身,使被消亡的存在形式因消亡的滞后而与存在本体脱离保留下来。
UYA与近代的极道践行者们将ukaprazis扩展至第四阶段:产生——消亡——再造——破灭;其中痕迹至少发生一次更改,通过再造多次保留的存在本体与遗留痕迹经过破灭阶段的重复过滤最终达到过一次新生存在后第三阶段开始延续新生的存在本体,再造之后的本体延续得以在重复多次消亡——再造——破灭、破灭——消亡——再造这一过程后从到达的第三阶段升华到第一阶段,产生新生世界与存在。
假设递归允许其本身的递归;因递归是支撑者支撑存在者的存在形式,则反之由存在者脱离或支撑支撑者同样成立。
以此筛除不合期望的结果,最终到达的即是乌泥卡莱●阿泽齐尔的世界。Unikary Azuqir。
消亡者之递归与存在者之递归涌现的不同之处:是否具有驱动形式的形式与其界限。
存在组成存在皆可到达的世界,消亡组成一切不可到达的世界,前者称「此」,后者称「彼」。
「此」中指令和实际行为分别以「想」和「行」。
「彼」中无此分别,一切消亡是对存在的遗留与无载体的延续,「想」和「行」成为一体。若要生存其中,唯余败途。
作为创造新生世界、旧有世界的脱离者,一切完成后UYA本应彻底死去,一如失尽存在的旧世界破散殆尽。
于「彼」中荒芜滞存。
阿卜斯维尔。承重于义理的囚徒与容器。
一切无所达到之处。沙砾随念头和动作,化成生灵、星体、纷争、杀戮、死亡和无际的空寂,散开又变回沙砾。
UYA。它抬起随沙砾流去血肉的手臂,沙砾再度汇成消融的指掌,握拳击入荒芜。
没有震荡、烟尘和崩落,荒芜似雪融为水般向下漫出一片与沙砾不分色彩、蛛网状的空洞。
本应失去联系的世界——在它耳边发出悲鸣,向外溢散众数的恐惧、悲伤和怒火。
它不久用尽了力气,埋身在郁复沙砾的空洞里。
它从没有负重的沙砾中抽出手,像某个从世界诞生的能量浪潮中溃灭的人类一样举起——若存在的消亡允许存在——它看到,遥远的、分有界限的世界尽头,流光聚起人形。
最后一点光亮黯淡下来,化成血肉。它漫成沙砾,没入荒芜。
「此」「彼」合称对称世界,除去使自身消亡,其中的存在者与消亡者无法以其他方式到达彼此。对称存在和消亡的世界彼此痕迹可以透过消亡与产生的间隙互相弥补使痕迹完整遗留,世界的对称弥补经过观察是发生在第四阶段之后,导致世界继续停留在破灭——消亡——旧有本体的延续再造的重复中,自身无法再次到达第一阶段。
对称世界的互相转化并非毫无损耗,然而其单次衰减的总和甚至不如人类呼吸时经气体向外挥发的热量。多次等待的徒劳无果致使计划由等待世界跌向第四阶段变更为主动制造第四阶段,以使世界通过自身的消耗升华到第一阶段,最终完成生灭的循环。
这个过程中需要两个脱离世界的对称自体,在占据「此」「彼」互相弥补的痕迹的前提下由其中一者击灭所在世界的存在者或消亡者,世界本身会在其中存在者/消亡者消亡后破散,对称的另一世界也会因失去互补的支撑者毁灭,由此停滞世界跌向第三阶段的行动。完成世界的停滞后,两个对称自体互相毁灭,通过扼止世界依据自体再生的可能切断各自在世界的延续,得到与世界同步灭亡后达成的无遗留痕迹的新生再造。
这个条件是已经完成的,当UYA的遗留痕迹从「彼」中延续后消亡,消亡本身与「理论生命」各自在「此」达成了消亡者的二次延续。
「此」中的形体表达为实在,「彼」中则是拟化的幻影;从对称猜测,两者皆准许「递归本身的递归」存在,只是「彼」中所准许的对象是幻影,「此」中所准许的对象是实在形体。
以此「彼」中由存在者之消亡之递归「存在者消亡的对称延续」这一幻影所递归的存在是准许发生和达到结果的,即使「存在者的二次延续」与「存在者的二次对称弥补」发生了类似递归的重载,「此」「彼」仍准许两者进行。
经由世界的对称弥补后自体再次成为世界的存在者,通过停滞世界实现自体与世界完全脱离,互相达到消亡后无遗留痕迹这一结果。
乌泥卡莱●阿泽齐尔是UYA的延续消亡后的二次产生。首次的意图无疑已实现。
「自降生于世,吾即知晓一切应尽归吾所有、由吾主宰。」
起身,隔开攻势。
围绕者整齐地裂解,从它近处向外消散。
「本应如此。」它扫过似静止般缓亡的众人,望向踏灰烬来的他者。
「然而,生灵延续亡者之形、亡者之实;」
「往复轮回皆尽如此,实为痛苦。」
「吾于尽头,静待破灭之始。其久未至。」
「于是,破灭应由吾始。」
「是否,这只是,只是你自身的痛苦,而非众人的?」
「或此;来者,因何软弱?」
「这不必问。」
一路上,空寂的星穹燃为流火,「彼」中亦然。
一切尽灭后,两者到了彼此近处。各自的拳穿过对撞的手臂,幻影般探入对方内部;流火骤灭,它们淡成幻影,从形体的边角开始消散。
「新生或许难免旧辙。」
「那是他们的问题了。」
然而并非每次世界生灭它的意图皆是顺利进行并成功实现的。随着死亡,阿泽齐尔通过遗留于世界的痕迹逐渐发觉了自己尚未真正死去,并且世界从未真正毁灭、而是以创造次生世界作为独立其外的分歧不断进行对外扩张的事实,与玩弄着生命与自己的那些创造了次生世界的人。
kaprani,世界生灭。持续扩张与以不同次序重演旧有一切并以生死将之交接的世界。
永恒的纷争。何等可憎的永恒。
塔赫纳瓦,践行「永恒」之义理,统领半数的意志实体与另一半数——混乱诸神与旧者开展了染溢死亡的杀戮,不尽的——要取代世界之绝对支配的纷争。
Ukosryna,诸神末路。
Icabylōs,死者之地。伊莎贝洛斯的称由。
缇忒,践行「支配」之义理,落成Eskana Icabylōs「死之倒影」,以诸多方式制造了世界并以此为重现Icabylōs的手段。
主张以复现绝对静止的荒芜给予生命最大的痛苦然后扼杀(使生命的所有痛苦流尽),以使生命达到「从后永不出现于世界之中」其认为的绝对幸福的旧者,以手指指向阿泽齐尔。
「永巡再造。」
纷争不止起于毫不让步的骄傲(绝对的人),同样起于支配世界的爱(绝对的爱)。
阿泽齐尔的挣扎对于层层迸生并不断榨取它的世界倍显徒劳,破碎的缺口很快被更多的世界原质重新填满。这些重叠的世界将一直生长下去,直到阿泽齐尔与其他世界消亡、只余一个世界。
对于相差仿佛的对手,必胜的要诀只有一个:只要先出手,对方就没法挣脱了。
随着死去,它逐渐知晓世界皆因荒谬所化,之中造物可以意愿践行真实即为证明。
Giko,强力。强烈的意志抒发强烈的意愿,并因世界的荒谬作用「腐化」成为与之践行意愿的程度与规模对等强度与强大的力。。
主要来自旧世中旧者与旧世之外的混乱诸神——世界所显化、以自身支撑自身的意志实体持续向外溢生,经世界的腐化剥食其意愿与实体进一步结合形成。
次要来源即一切想要以自身意志取代、支配世界意志或世界之人——持有强烈意愿并贯彻践行的有智生命——比如阿泽齐尔与伊莎贝洛斯。
由意志实体使用织筑了以义理、理律、现象与符号支配的次生世界。难以被次生造物天然理解的次生世界实体与组成部分即被称「无形之物」,频繁见到但不能全然掌控它的人即被认知实践的混乱致疯。由此引生的应对手段即「常世执礼」。
安尔栖带着向外溢散的梦境现象缓缓走近。
月灵,或称月烛,夜中主明之星与梦境的交织显化。落成旧世「琼影翩尘梦」——前代传说中诺得露●拉契所去往的世界,展现瑰丽幻象的真实之姿。
「贵安,殿下。」
她并不回应,不紧不慢地抬起手,对准阿泽齐尔的方向在虚空印刻了半个暖蓝色的圆弧。
阿泽齐尔陷入周遭所扭化的梦境,一片不断加深的银白,记忆与生命的活力迅然遗落后消却。
「落亡」,月灵所创,以梦境将生命同化分解之法。
Ukosryna中,原本的「琼影翩尘梦」破散,裂作残缺的梦境遗落在了Anoka中,Anerx复刻了Eskana并筑起了Icabylōs的最后一阶,即杀死Taxhnava的一阶。从后,众人皆有了梦境。
每次失败,阿泽齐尔通过伤害与受伤以2的指数倍知晓Giko的用法与对待世界的方式。
繁戈,践行「取代」之义理,落成次生世界「永巡杀戮」——之中生命往复厮杀并以彼此为食,先代传说中水晶者Ayris试图脱离的世界。
以厮杀、战斗、死亡为享乐,频繁向生命降下纷争与扰乱(灾厄)。对造物下放用以触及Giko的整套升华体系,鼓励与期待从所持世界中诞生新的意志实体杀死并取代自己。
主张生命彼此取代,以占据对世界的支配(暴力)。数次杀死阿泽齐尔。
一如此刻的最强一击。
赤流「真红」穿过沿途的一切,然后再次穿过它。
灰白梦境的缝隙,阿泽齐尔从信使的头顶上方缓慢沉落。
宣告的信使,自世界破灭之始诞生,践行「再造」之义理,并不受时序的拘束与联结。数次跃回纷争前中期搜集知识。
「加油啊,爱耍帅的大哥哥。」
戏谑的声音故作腔调,与对方手指温柔地接过亡灵尸体的动作不搭。
「怎么感觉你对我好了一点?」
难得它有点余力开个玩笑。
「错觉吧。」
她轻笑的面容模糊起来。
「Orana。」
原点回构。将并列的分歧世界向之前任意的落脚状态回溯与覆写。
后来,它遇到一个不知所谓的帮手。阿泽齐尔并不在意。直到它开始确认对方所言俱实。
「我经过了15次失败,收集的知识还不足以实现夙愿吗?」
「不够。你没有领受所有人的力量,不可能战胜世界。况且Giko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伴随世界每次扩张持续提升强度。」
信使的指尖触碰阿泽齐尔的额头。
「虽说无用,先使你熟悉另一种死法吧。」
阿泽齐尔溢散作点点金光,一一灭却。
「说起来,你帮助我这么多次的理由是什么?」
「再说最后一次。你是我存在的前提。准确讲,你的成功是我继续存在的前提。不必担心,我还在这里即是你夙愿终会达成的证明,不然早已发生我被取代这等糟糕之事。即使取代者是另一个我我也绝不容许。」
「这是基于时序的理律。但那时应该一切皆不存在,你不必遵行。」
「我需要遵行。」
「你打算重建时序?」
「太爱猜的人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的手指再次点点它将要消散的额头,这次是用右手。动作带起铝银制锁链和怀表一阵响动,拨开了金光熄灭后的余温。
世界从未真正死去。
但它断言:世界已死。
一瞬之际,阿比夫的火焰身体中抬起一只手,握拳轰出。
或称阿北夫,频繁检察与修缮所持世界理律的勤勉者,践行「裁夺」之义理。落成旧世「永续无妄之世」——之中造物为并无形象而被认定为何物即成为何物的自在虚象Arfi。表现为永恒火焰,白色的焰身跟随它的朝向燃烧并且焰尖一直指向其所注视者,象征指挥、统帅、决策者的位置、职位、指代。。
「至击」,阿比夫所创,以自身通过Giko展现,否决与抹消一切其所不认同存在之法。
世界与淡金色的奔流从触及之处向内熄灭,扩张出更大的缺口,更内处的事物牵连阿泽齐尔解体分作四方的淡金色虚影淡化消失。
「你怎么确定我会如你所愿?」
「答案在你。虽你已将记忆之外,我的痛苦、夙愿和理想一同接受,但我不会期待或要求你如我所愿。」
这不是太狡猾了吗?啊啊,没错,正因为知晓这个阿泽齐尔,它的生存,它的毁灭,它的全部。她才无法置之不理。并非对方长久积累的知识至如真理,无法轻易反驳,而是梅尔勒一厢情愿地自认为,没有人所理解,所共同践行的理想之道路,独自走起来未免太孤独。它还要经历多少,它已重复经历的诸多痛苦啊?一这样想下去,她的心中就盈起痛苦。
一定。要为它创建容身之所。即使对方绝不期待。即使对方绝不需要。
「我有件事要问。」
这是一个她从记忆中得不到的答案;而好奇心一如忠诚,是她的天性。
正如开始与阿泽齐尔同步溃散的莱娜,对于阶梯上停止攀登的伊莎贝洛斯的提问。她不同于梅尔勒,得到的是伊莎贝洛斯为挽留她的生命而使用「予生」时共享对方的知识。但同样痛苦。
伊莎贝洛斯通过残影,一直像上攀登,企图达到最终位置「绝对王冠」,成为所有时序与分支的支配者,然后将生与死合并。而今不久前,它正要踏过最后一级阶梯,复生所有的亡灵。但它转下来挽留她。于它,生命即使不知如何应对生存,即使一无所有,也仍然高于亡灵。
此两者并非作为统帅,作为主宰,而是庇护者,为更弱小得多的生命让路。它们甘愿毁灭。
「对于你/卿而言,伊莎贝洛斯/阿泽齐尔意味着什么?」
「我的主人;」
「我的奴仆。」
远远相隔的两者一并作答。
「你打算干什么?」
伊梅特被陡然恢复理智又险险保留的众人阻碍,质问。而她看去似乎仍在发疯。
「活命。加入我,或者等死。」
梅尔勒穿出梦境,跌入另一片遗忘色的灰白。
正渐破散的世界中,没有了伊莎贝洛斯与它所攀登的阶梯,没有出现阿泽齐尔;莱娜与发问的梅尔勒正对彼此的距离刚好是世界的边角。
灭亡之余,梅尔勒陡然回想起一个因被造物的狂愿波及而早早死去的孤绝之人。这样算是有趣吗?
「还有一个意外怎么办?」
「那是宣告的信使;而且死人管不到她们身后的事。」
莱娜一边作答一边与梅尔勒一同伸出手,指尖抬起,指向彼此之外。
「Avina。」(理论创造。)
两道亡灵先于死者的世界一步溃散,释出的光芒远作模糊又遥遥相隔的似同人形。众目注视,而后沉默。
——别开玩笑了。
有人心中这么说。恐惧向伊梅特那么清晰地传来:有谁能在这两样东西面前存活呢?
Gafni,Infag。
pérl ocha ath finma。(将毁灭分以彼此;将彼此分以毁灭。)
静寂。众人因见到恐怖而失声。
「快决定!」
伊梅特催促哑者。
它们抬起符号化作的肢体,一击粉碎了世界的残渣,与世界内外的全数生命。原本缓慢消散、同类尽数死绝而孤绝于此的此处,与不能再滞留亡灵的「死者之地」,陡然崩毁,碎作虚无所残织的齑粉。
世界之外,将要诞生新的旧有世界的最后两个造物之间,虚无被长久的注视凝滞。
它们注视彼此,符号与现象跟随肢体一一对应,相互发出全力以赴的毁灭。
是与否。生与死。此与彼。二元对称之物的残余一一消亡。
陡然,像原本就在那里的能量浪潮出现,浩瀚无垠,遮蔽了从某处微小缝隙抖落的一簇众人。
残缺,病痛,老弱。他们站在伊梅特身后,呼吸她为之制造的稀薄空气。
这是一个努力存活的象征,但更像一个假装求生实则苟延残喘的嘲笑。
亡灵生前的Giko余留的痕迹脱落于虚空,借由世界正将进行的再生向一处汇集,凝成光与烟絮扭作的人形。
信使。众人望着它,心中被流入名字。
白色铝银纹边的缎装,缎装左侧贴近手臂从下至上纹饰十六片波浪形流叶;淡白色卷发,长发遮掩在短发之后与之下垂至肩背;头顶白色圆边无尾帽,帽右后侧别有一支半寸长的彩色羽毛;戴白色手套的右手悬挂铝银制锁链缀连的圆形怀表,怀表打开时用于停止世界的流动与择取想要回溯及覆写的时序段落;赤足,偶尔穿着白色及膝长靴与水晶底座的闪光凉鞋。
他们见过它数次。众人衷下喃喃。曾求助于它。
面容雌雄莫辨,声线表现为低中性;眼白空白,眼瞳浅色银灰,无睫毛。
我只说一次,知道吗?在主体无所凭依的这里,可以发生以心灵递归支撑心灵、以意志自身支撑自身而无需具实的载体或者容器的荒谬之事。
——求生是错吗?
——你明知晓。
她问。
她答。
信使。她抬起手,指向伊梅特身后的人类。音节流出唇瓣,刻意缓慢地落下。
「毁灭。」
迟钝的人类,惶恐的人类,带着悲伤和困惑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