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师父和老太监走远,兄弟二人来到库房门口,刚才老太监可说了,醇亲王府的活计可不敢怠慢,
俩小子忙着准备起来,可不能在关键时刻扫了师父的脸面。
把纸扎的一应器具准备好。
天已经擦黑了,还没见师父回来,兄弟二人嘀咕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师父还不回来......
这不上不下的,晚饭我们是做还是不做,随便对付一口吧。
八成啊,又去张寡妇家里添香油了......”
见师弟在编排师傅,初一插话道:
“这话你敢当着师父的面再说一次?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回老太监来,师父不得多喝两杯?
抓紧弄口饭吃吧,给仓库里那些祖宗伺候好了,早点睡觉。
你也听你三爷爷说了,明天肯定得累一天。”
“呸,那是你三爷爷...”
十五不甘示弱,张口怼了一句。
兄弟二人简单吃完了晚饭,打开了仓库的大门。
仓库正中央供奉着一张画像,由于年代久远,上面的题字已经模糊不清。
只隐约看见“尊皇帝令督造使”几个大字。
兄弟二人问了几次这画像是谁,师父都不肯说,只当是自己的祖师爷。
给祖师爷画像供奉了三柱清香,
兄弟二人操起事先准备好的白面浆糊,敲打着盆子喊道:
“都醒醒,院里没人了,吃饭了。”
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传来,这些纸人慢慢的活动了起来,
这些纸人神态各异,此刻如同刚睡醒的活人一般,都伸起懒腰来。
“两位小爷终于来了,刚才老六还说呢,今晚上要断顿了。
我说不能——对了,咱们师父呢?”
一个纸人对着兄弟二人假客气了几句。
“呸,也不瞅瞅你什么身份,还要我们师父亲自来伺候你?”
十五一口唾沫星子就喷到了纸人的脸上。
那纸人讪讪的没有回话。
兄弟二人拿起刷子,沾满了浆糊往纸人嘴上刷去。
仓库门口,一个精美的鸟笼子里,一只纸鸟来回蹦蹦跳跳的,这鸟扎得惟妙惟肖,就算你趴近了仔细看,也绝看不出是纸扎出来的。
给纸人喂好了供奉,兄弟二人给鸟笼子里添着浆糊,
门口处,一个黑影站在阴暗处,看着师兄弟二人。
“不错不错,今天挺懂事,明儿个给他们改善改善伙食,弄点羊杂碎。”
兄弟二人听见说话扭头看去,
“师父?您回来了?
还以为您能在张寡——不是,能在三爷爷那边多喝几杯......”
来人正是下午跟着老太监离去的杨怀年。
兄弟二人慌忙走上前去,一左一右的立在了师父身旁。
“老大,老二,快去给师父整口吃的,
你们三爷爷真不是个东西......
他说他积食了,带我去的茶馆。
茶叶是不错,也不能嚼茶叶解饿啊.....”
见师父发话了,老大慌忙去端来了晚上的剩饭菜:
“师父您别嫌弃,今晚上就剩下这点剩菜,您老凑合着吃。”
这时候,老二掌着蜡烛走到了桌子旁,
“给您老加盏灯火,这屋里天黑,您看的清楚。”
说着有意无意的把蜡烛往师父身边凑。
“二小子,你端着蜡烛往我身边凑个啥劲,
放那,来陪师父说说话。”
老二把蜡烛放在了师父面前的桌子上,
好巧不巧,正放在师父伸手拿筷子的胳膊旁边。
这时候,初一一把拽住师傅的手笑嘻嘻的说道:
“您老拿个带馅的大馒头尝尝,今个下午刚包的。
师弟我俩调的陷儿,您老尝尝咸淡。”
说着便拽着师父的手往蜡烛上凑。
师父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撇拉着眼皮看了一眼兄弟二人,
见二人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眼睛里露出戏虐的神色。
老大猛地一拽师父的手,蜡烛的火焰正扫过胳膊,一股火燎的感觉传遍师父全身。
“两位小爷,错了,我错了...
我给您二位开个玩笑,您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
放过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师父”忽然换了一副嘴脸,一脸诚恳的说道。
老大对着“师父”的脸就是一耳光,
直打得“师父”的头在腔子里转了两三圈。
“就你还想忽悠小爷?还羊杂碎?你什么身份,想和我们一样的的待遇?边儿站着去。”
那人讪讪的把腔子里的头颅扶正,慌忙站了起来,
走到纸人堆里立着不敢在说话。
“再有下次,小心小爷我一把火,化了你。”
老大扫了一圈屋里的纸人,临走时撂下狠话。
满屋的纸人都嘲笑着看着刚才的“师父”。
兄弟二人忙活完,正要关上库房的大门,
不知道怎么的,笼子里那只小鸟使劲翻腾了起来,
兄弟二人走向前查看,那小鸟见有人靠近,
竟然一头直直的撞到了笼子上,活生生的小鸟竟然变成了一把纸屑,顺着笼子飘飞了下来。
仓库里的纸人也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立着,好像从来也没有活动过似的,
透露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向着门外走去。
................
深夜,月上三杆。
饺子胡同口,
中年人拎着几个芝麻盐烧饼,半斤猪头肉。
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正是跟着老太监出门的杨怀年。
杨怀年似乎是喝多了酒,走路有点歪歪斜斜的,
嘴里哼哼唧唧唱着:
“日思夜想的杨哥哥~来到了你的门前呀~~~”
路过胡同口王寡妇家门口的时候还眯着眼里往里瞧了瞧。
“真不讲究,也不说洗个澡再睡觉,没意思~~。”
杨怀年晕晕乎乎的往胡同里走去,
忽然,杨怀年脚步停了下来,
脸上的潮红迅速退去,
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死人气——有点意思了......”
说完,一个闪身轻飘飘的蹿到了房顶上,顺着房顶悄摸的落在了院子里,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屋子里的灯亮着,却不见一个人影。
男人赶忙向仓库里走去,
打开门,只见满地的纸屑,柜子全部被打开,到处都是翻动的痕迹。
“老大,老二......”
杨怀年大声喊了一嗓子,
漆黑的院子里并没有人回答,
男人有些着急,慌忙走到仓库里供奉的画像处,
揭下画像,两根手指如同利剑,划破墙皮,
拽出一块青砖来,
仔细看去,哪里是一块青砖,
分明是一个长得很像青砖的小匣子。
见匣子里两张小纸人安安静静的躺在一本书上,
杨怀年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把匣子揣进怀里。
嘴里喃喃道:
“还以为你们真把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