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再回津城

早春的J城，清晨暂时的阴雨过后，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繁忙模样。卫国道上，车流夹杂着电动车的行人，如开闸的洪水，一泄而去，将地上不堪雨水摧残落下的早樱花瓣捻落成泥。

程晓晓啃着半凉的煎饼果子，匆匆赶往工地。

8点半就要打卡，她几乎要迟到了。

转过万东小马路，耳边的噪音立即小了很多。程晓晓将剩下的半个煎饼裹好包装袋，塞进自己外套口袋里。

几分钟后，经过陆军交通运输研究院侧门时，她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大门口的卫兵依旧面无表情地挺直身姿，站着小小的岗亭里，仿佛外面的风雨以及芸芸众生都不存在。

程晓晓目光落在大门旁边的围墙上，之前斑驳的涂料已经在昨天清理干净了，只露出被雨水洇湿的水泥灰白的基层。底子还是不错的，程晓晓不自主地摸了摸，平整光滑无裂缝，感叹果然算是良心工程。

程晓晓在一家国企房地产公司上班。项目就在万东路上，做甲方，挣得不多，工作也说不上累，就是不善与人交际，入职半年了，总像一个透明人。

同事们忙什么，谈论什么她也不怎么关心，她一贯很忙，一心扑在项目上，能力顶多算一般，情商也不高，拿着设计师的工资，总爱操着项目总的心，偶尔蹦出来一句不咸不淡的惊人之语，所以，也不怎么招人待见，索性后来她也不怎么说话了。

她看看天气预报，晴天，有大风。

那至少得等明天才能刮底漆了。她默默想了一句，又嫌弃自己多余操心，然后继续赶路。

戎德园是程晓晓公司目前租用的办公区所在地。这是一家离退休老干部的疗养所。门口照旧有卫兵的岗亭，但只能在五一、建军、国庆这样重大的节日的时候才能看到卫兵。平常只有一个不算老的老大爷看着，给进出的车辆登记，抬抬杆什么的。

因为程晓晓在这办公已经混了个脸熟，不等程晓晓挥手，岗亭里的大爷直接给她抬杆放了行。

进来大门，几个工人正在清理戎德园里一些灌木。今年是建军80周年，五一肯定有重大活动，这些老的都不愿意开花的月季，金银花，以及漏雨的小凉亭一类就得让出地方，重新植上簇绿的新苗，好让这个老旧的院子显得有生机一些。

程晓晓看见工人正在把刚断了根的月季清走，她不忍心，忙拦下，问自己能不能捡几棵，自己种家里。几个工人见这个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神，直接挥了手里的铲子，道，“小姑新娘是真喜欢花哩，我给你刨棵好点的，好养活。”

程晓晓自然感激的道了谢！

得了两棵粗壮的月季，程晓晓又央求大叔们，自己没地方存放，先存放在墙边的阴凉处，下班就带走，您千万别当成垃圾给拉走了。

几个工人大汉都被她认真模样逗笑了，只道让她放心，然后继续抽烟、干活。

程晓晓看着被自己做好标记的围墙，以及下面安放好的针孔摄像头，笑着离开。

待到下班，程晓晓照例磨蹭着加了一会班，直到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来到窗台，眺望不大的戎德园。计划明天就要开始，她需要做好万全准备。

7点一到，耳朵内置音频传来一个声音，“怎么你还真打算动手？小设计师，胆子可真大。”

程晓晓换上不多见的冷笑，“不然呢，不过放手一搏罢了。”

千万里之外，缅北一处热带密林里，一个男人，嘴里叼着雪茄，望着面前幽森的河水，冷笑，“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反悔？”

程晓晓冷哼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明天是发工资的日子，除正常打到卡里的退休金外，副团级以上的干部还有一份津贴。中午的时候，这里退休的冯部长的保姆会去财务处领取补贴，那时候人少，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就看阿水，阿四他们两人了。

程晓晓再次路过陆军交通运输研究院时，只见两个精瘦的工人正在喷底漆，程晓晓看了好一会，直到一旁的卫兵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她笑得胆怯，手忙脚乱得跟卫兵解释，“这活不能这么干啊，刚下过雨，基层还没干透，这样喷底漆，根本待不住，会脱落的。”卫兵根本听不懂她的话，只用眼神警告她，请她尽快离开。程晓晓装作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样子，咬咬嘴唇离开了。

卫兵继续酷酷地站在岗亭里，纹丝不动。

第二天早晨，程晓晓再次路过研究院门口，一看那半截围墙，吸了一口气，竟然第一遍面漆都已经完成了，整个围墙已经变成了浅浅的米黄色，她用带着手套的手抠了抠表面的沙砾，竟然松动了，她对着手上的碎粒自言自语道，“水掺多了，强度根本不够。”

门口的卫兵已经记得这个好为人师的小女孩，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不过这一次程晓晓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对着脚手架上的工人大喊，“都停下，马上停下，这活干的不行。”两人工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下面的程晓晓一眼，转头继续手里的活计，程晓晓气不打一处来，掏出一张身份证直接甩到岗亭里，然后跳过栅栏，颇带着几分架势的对着工人喊话，“现在风力大于5级，不符合作业条件，湿度也太大，马上停工。”

卫兵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疯子，忙和里面联系，很快里面出来几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程晓晓指指自己的工牌，跟上前交涉的人解释，自己是受工程公司委托来监工的，工人的作业不符合标准，她会立即上报并通知停工。几个年轻人又询问了程晓晓几个问题，程晓晓都不耐烦的答了，穿着制服的年轻人跟卫兵点点头，表示应该是工程队派过来的，说的也是施工的事，不用管。

程晓晓叫工人下来，又把他们刚才违反施工操作规范的问题强调了一遍，工人也明白自己的问题，怏怏抱怨道，“要等面漆干透就得等一周的时间，老板可是给我们按面积算钱的，我们哪里等得起！真按规范操作，这不是坑我们的嘛。”程晓晓坚持原则，寸步不让。工人垂头丧气得站在一旁不说话，程晓晓边打电话，边走进里面的研究院，说进去借用一下厕所，再去看看里面改造的情况。

程晓晓进去后，先进了女厕所，然后带上口罩，看里面没有人，才小心进了倒数第二间隔间。在卷纸盒下面，摸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是U盘。程晓晓在厕所隔断门上随手画了一道曲线，就出去了。

到了二楼几个穿着迷彩服模样的军人，正在看着几个工人干活。其中一个大高个见程晓晓进来，忙招手，“程工，您可算来了。我们昨天的饭钱还没给报。”那几个军人见他们是熟识的，也没说什么。程晓晓跟着大高个转了一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又抽检了一些工序，好一会才带着发票离开。

临走，程晓晓跟大高个比划了一个手势，大高个笑得灿烂。

中午12点半，晴朗的春风慵懒地拂过新发芽的大花月季，暖烘烘的阳光只烘的人晕晕欲睡。

一只喜鹊停在法桐的最高的枝上，眺望着这个无聊的春日。

只有值班室钟表的秒针坚持不懈的划过，嗒嗒嗒。

一切都那么正常。

突然，综合大楼的值班室传出刺耳的报警声，瞬间将整个园子从昏沉中拉醒。院子里几个制服男子站定后，飞一般直奔报警值班室。

一个短小精干的男人，拿刀贴着一名轮椅上的长者的颈动脉处，对着远处的警务大喊，“都不要动，退出50米以外，想想我们手里的人质。”

黑色大巴后身，闻讯而来的勤务连指挥连长郑英，拿着对讲机，向里面冷静的喊话，“放下武器，接受投降，否则就是与党为敌，就是死路一条。”

另一个男子，冷笑一声，用手里的“武器”对着目无表情的老者脸上拍了几下，“他们知道你听不见，跟我们较劲呢。呵呵，看来他们也会嫌人活得岁数太大，成了老不死。”

持刀的男子一脸横肉，粗狂的声音，向外大声喊，“准备一辆直升机，加满油，再准备200万美金，要快，否则我们不客气。”

郑英抬头看向远处5#楼屋顶的一个黑影，然后沉着的发出命令，“联系70813，准备好劫匪要求的物资，30分钟内到达现场。”

然后他听到加密频道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保护好麻雀，重复，保护好麻雀。”

“螳螂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