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聚满心欢喜地把鸟铳装入特别打造的木盒子里,正要盖上盖子,雨花飘落了下来。
朱厚照刚走出靶场,脸上传来了丝丝凉意,抬头仔细一看,只见天空飘起了绵绵春雨。
雨丝落在树叶上,发出一阵沙沙沙的声音,像极了春蚕吞食桑叶的声音。
朱厚照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拦住了抱着火铳盒要离开的丘聚。
“殿下,怎么了?”丘聚一脸不解。
朱厚照指了指丘聚后背的火药袋说道:“怕是潮了。”
丘聚脸色顿时一变,火急火燎的打开装火药的袋子,只看了一眼,不可置信似的伸手进去戳了戳,随后垮了下来,“殿下当真料事如神!”
朱厚照笑着摆了摆手,“这事需要先解决了,不然行军打仗一遇到下雨或者河水,这些火药就不能用了。”
火药,是中国四大发明之一,是火绳枪威力的来源。
大明现在使用的是被称为黑火药的混合物。后世流传的黑火药最理想配方是硝74.84%、硫11.84%、碳11.32%。
现在因为江南盐业的动荡,导致硝的采购受到影响。这事要在火筛袭扰大同前解决掉。
此时的欧洲因为没有纯天然的硝矿,研究出了“硝田”技术,即用人畜的尿来浇灌埋了稻草和落叶、熟石灰的土地。
朱厚照并不想这么麻烦,毕竟大明不缺硝。
目前枪药使用的发射药为粉末状的火药,使用粉末状火药作战时有许多缺点。
“丘聚,平日里你们在使用黑火药时,会碰到什么事?”
“什么事?”丘聚不明所以,过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黑火药在枪管内受力时很容易挤压在一起,在点火时会无法完全燃烧,大大降低了火药的威力。”
“在运输颠簸的过程中,自身重量不同的硫磺粉、木炭粉和硝石粉会相互分离开来,硝石粉会居于火药桶的底层,最轻的木炭粉则会处于火药桶的表层。这使得火药威力下降,甚至是根本点不着。”丘聚一说起这些领域内的事,就神采飞扬的。
“在使用前,除非将火药全部倒出重新混合起来才行,但这在不紧急的时候还有时间操作,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根本无法迅速取用。”
朱厚照点了点头,“既如此,本宫打算将火药颗粒化。”
丘聚点了点头。
随即,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太子在说什么?颗粒化?
朱厚照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说道:“颗粒化火药有几个优点,虽然在颠簸的运输后虽然也会分层,但这不会影响火药的质量和使用。”
“如此甚好!”丘聚一直为怎么运输火药到战场上头疼,眼下顿时喜笑颜开。
朱厚照指着火药袋子说道:“颗粒化火药的吸潮性也远小于粉末状火药。另外,因为颗粒火药都呈颗粒状,即使受到压迫它们之间贴合的也并不紧密,不会像粉末状黑火药那样形成饼状。”
“颗粒火药之间留下的空隙,便于氧气为火药的燃烧起到助燃作用,让燃速更均匀,提高火药燃烧的效率,不像粉末火药在射击时那样将相当一部分还未被点燃的火药被喷出枪管。”
氧气?
这是什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询问彼此,结果都一脸懵逼。
朱厚照笑着看着众人吃瓜的表情,“另外,颗粒火药威力的增加,意味着同等威力下,火药消耗量的减少,这进一步降低了火器的使用成本。”
一听能降低制造成本,丘聚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不过,”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唯恐太子说的都是纸上谈兵终觉浅。
朱厚照看着他们求知的眼神,有点恶作剧得逞的感觉:“需要先将黑火药纯化。再经过颗粒化,和粉末状黑火药相比,流动性更好、装填容易,同时还具有适当和确定的装填密度。”
王守仁听着这些云里雾里的东西,有那一瞬间想揪着太子问:你都哪里学来的?带带我!带带我!
“这样既不会因为压装过实产生平行层燃烧,造成喷发;又不会因装填过松而产生威力小或哑弹。”朱厚照给众人科普了一课。
只是不知道这些学生听懂没有。
看来要找个机会,学学天启时期的宋应星,写一本《天工开物》给这些人当科普读本才行。
《天工开物》对火药的制造有详细介绍:「凡火药以硝石、硫磺为主,草木灰为辅。硝性至阴,硫性至阳,阴阳两神物相遇于无隙可容之中。」
硝与硫按九比一配方制出的火药称为“顺药”,用于枪炮、火铳,燃爆时不会炸膛。
硝与硫按七比三配方制出的火药称为“横药”,主要用于爆破。
几千年来,民间制造黑火药一直依着这一古法,基本没多大改进。
丘聚一直等着太子说完,可等了一会儿太子也没说,只能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殿下,那怎么将其颗粒化?”
“你附耳过来,”朱厚照笑着招招手,“这样……这样……”
丘聚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一会儿是百思不得其解,一会儿又是恍然大悟果真如此。
众人看着丘聚神色变幻极快,不禁十分好奇自家太子究竟说了什么。
“太子真乃神人也!”丘聚听完,脸上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你好好干,做好了父皇和本宫都重重有赏!”朱厚照摆了摆手,就往外走去。
“奴婢恭送太子殿下!”
朱厚照一行人出了王恭厂胡同,等马车快来到繁华的西大街时下了马车,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和想买的东西,朱厚照不问价格,伸手就拿,头也不回地一直往前走。
小摊贩吓了一跳,以为有人跑单,刚要追,就见一个太监满脸笑容的过来,“刚刚那位拿的东西多少钱?”
刘瑾跟在朱厚照身后忙不迭的付钱,怀里渐渐被买来的东西占满。
每次眼看荷包一点点空下去,刘瑾都心疼的要命,还没什么办法。
谁让前面这个人是自家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