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闲和猴子一路向东,一人一猴沿路化缘乞食。天竺国部落酋族众多,但都信仰佛陀,见了法闲一个苦修行脚僧带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猴子,也纷纷给食。
在路上,猴子一直试图逃跑,都被法闲用紧箍咒压制回来。法闲心慈,见猴子被紧箍咒折磨,轻易不忍念咒。直到猴子凶猛暴戾,伤人之际,法闲万不得已,才念咒收服。
天竺国不辨冬夏,法闲行走了一年有余,终于走到了天竺国的海边。也就是当年法闲上岸的地方。
笔者注:其时中原佛教在大孔雀王的努力弘扬之下,逐渐开枝散叶。中原术士纷纷开始皈依佛祖,无数苦行求道僧侣已经试图经西域陆路行走到天竺。
在去往西域的路上,雍州定威郡(秃发腾单于占据后改名凉州)首当其冲。匈奴秃发腾单于出身汉民,对西去的中原僧侣并不阻扰,且善待有加。僧侣抵达坎殿城邦后,手持中原妫赵和匈奴牒文,可被坎殿城女王派人恭送到西域。由于路途遥远,番邦众多;又因为西域之地,佛法已经普及,所以多数僧侣在西域得到佛法后,就转回中原。
少数继续向天竺行进的僧侣,也在路途中或病亡或终老,也有得道高僧在西域定居,在当地成为智者高僧。
直到百年后,一个本名陈祎的中原僧侣,才一路艰险,历经西域列国,到达天竺烂陀寺,遇见了圣座尸罗拔陀。其时尸罗拔陀已经一百余岁高龄。尸罗拔陀对陈祎极为推崇,将全部所学相授,陈祎遂成天竺国一代佛法高僧。
陈祎回到中土,已经是大唐盛世,被尊称为“三藏法师”,也就是《西游记》中的唐三藏。
唐三藏并非第一个到达天竺的中国高僧。第一个是本书中法闲和尚的原型法显。法显和尚由陆路去往天竺,经海路回国。历史上的法显,早于唐三藏数百年,本书中早一百多年。
早在西夏壁画中,就有一僧一猴参拜普贤、文殊菩萨的故事。但孙悟空形象完成较晚,在宋元时期才开始有此称呼,后被明朝小说家假借吸收,成为《西游记》中主角人物。《西游记》中孙悟空的原型来源众多,有中原人士车奉朝之说,也有吠陀教猴王哈奴曼之说。本书遵从吠陀教哈奴曼一说,用于小说演绎,并不完全遵循史实,也不以“孙悟空”作为猴王哈奴曼在中国的称谓。
法闲在海边等待船只,重返中土。猴子因为凶悍暴戾,常扑食家畜,损毁农作物,因此海边天竺土著,厌憎猴子。只是尊崇法闲得道高僧,又秉从佛法不杀生戒律,对猴子无可奈何。法闲无奈,只好与猴子隐居在海边的一个海岬顶端,远离陆地,只接受少量当地土著的供奉,苟延残喘。天竺国对大海十分忌惮,在天竺百姓口中,称呼大海为毒水,佛法普照至大陆之极,无法企及东方大海,因此毒水之外,皆为地狱妖魔横行之地。法闲和尚东渡大海,弘扬佛法,是当时不可思议的举措。因此也是法闲受到土著尊敬的重要原因。
法闲在海岬修行,苦苦等待西来向东的商船,时光荏苒,一晃又是一年多。终于一日,海边来了一艘渔船,这艘渔船来自于大洋之外爪哇,因遇到暴风,船只损毁,被季风吹到了天竺。
法闲大喜,恳求土著帮助修缮渔船,补给饮水和食物。一个月后,法闲登上渔船,准备跟随渔民回到爪哇,在爪哇寻找南洋汉人商船回中原。
渔民等候西风再起,起锚回航,法闲在一日黎明,告知爪哇渔民,西方信风已起,正午之时,就会将渔船吹往南洋。赶紧准备起锚驾船返回。
渔民不信,可是到了清晨,信风果然吹拂,风势愈来愈强,到了太阳升至头顶时,信风已经足以吹动渔船。
渔民这才明白法闲身负高明本领,立即迎接法闲与猴子登船。就在渔船升起船帆,吃风鼓荡,即将起锚的时候,无数土著居民涌向岸边,身涉海水,举起了三张竹床。周边土著都在海水中向竹床跪拜后站起,保护竹床不被海水触犯。
法闲看见竹床上坐着三位圣座:婆树般都、阿胜伽、尸罗拔陀。
法闲看到天竺三位圣座亲自到海边送别,立即跳下水中,涉水走到三位圣座的身前。法闲双手合十,向三位圣座行礼,拜谢送别的情谊。
三位圣座也免不了对法闲一番勉励。互道珍重后,阿胜伽指着渔船桅杆上已经爬到顶部的猴子说:“你这一路在毒水上颠簸,免不了一番磨难,却都是因为这个猴子而起。”
法闲不明,讨教阿胜伽。
阿胜伽说:“当年猴子,帮助罗摩大破楞伽,击败魔王成神。成神后的猴子,却因为贪念口腹之欲,盗取佛祖涅槃的菩提树之果实。天神震怒,将猴子贬为贱畜。”
法闲垂首,“圣座提起过此事。”
阿胜伽说:“天神将妖魔都驱逐到东方毒水之中。你这番东渡大洋,回返震旦,毒水中的妖魔鬼怪虽然不认得你,却认得猴子。”
法闲听了圣座阿胜伽的叮嘱,这才明白,三位圣座亲来送行的目的。法闲回首看了看猴子,说:“既然圣座说过,这个孽畜与我命中有轮回纠缠,他的劫数也就是我的劫数。我既得佛法,替猴子与自己度化,也是注定。”
“好。”阿胜伽说完,也就不再言语。
尸罗拔陀却说:“法闲还未透彻无上佛法,猴子已非猴神,海上磨难重重,猴子敌不过,猴子会跑。到时候法闲拦不住。法闲不愿意念咒,折磨猴子。”
法闲知道三位圣座已经有了安排,躬身问:“圣座尸罗拔陀有何指教?”
尸罗拔陀向婆树般都微微点头,婆树般都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段细细的锁链,扬在空中。细细锁链在空中飞舞,如同飞龙,海中无数土著信众,看见圣座施显佛法,不约而同跪在海水中,高声诵念佛经。
锁链飞到渔船上方,在猴子的脖颈上缠绕,将猴子拖下海水,猴子受困,只能被锁链带着在海水中挣扎。锁链游龙一般到了法闲的身边,尸罗拔陀手指旋转,锁链的另一头转入法闲的锁骨。
法闲在天竺苦行已久,这点痛楚不在话下,可是转身看到锁链的另一端,紧紧将猴子的锁骨穿透,猴子痛苦不堪,法闲难免升起恻隐之心。
尸罗拔陀指着锁链,对法闲说:“猴子恢复为神,也就是你顿悟成佛之日。”
法闲若有所思,“法闲与猴子,猴子与法闲,这根锁链,将我与猴子万万劫数联系为一身,我一日不成佛,猴子一日不成神。我就与猴子同受这无尽的苦难,直到我与他都得到解脱的那一天。”
三位圣座听了法闲的承诺,相互看了看,都面无表情。
隔了许久,海边风声呼啸,海天交接处升起了乌云,闪电在空中隐隐显露。猴子被雷电惊吓,身体不断地在法闲双肩上跳动,想离开法闲,跳入海水中游走。游了几丈远,锁骨上的锁链牵动,猴子受痛,又游了回来,抓耳挠眼,烦躁不堪。
尸罗拔陀说:“走吧。”
法闲点头。带着猴子登上了渔船。
渔船的爪哇渔民看着海平线上隐隐生起的雷暴,不免迟疑,询问法闲,风暴已起,是否合适起航?
法闲淡淡地说:“有我在,无妨。”
渔民犹疑地看着法闲。法闲说道:“我在出家之前,呼风唤雨,只是道术的末节而已。尽管启程吧。”
渔民起锚,一叶扁舟,在海水上颠簸,朝着风暴而去。
回到岸上的三位圣座远远看着渔船驶入大海。
阿胜伽说:“猴王可否恢复成神,就看法闲的顿化了。”
婆树般都说:“法闲定会成为一代高僧,猴王也将回归。只是中土鬼治,他们前途莫测,就看法闲心中的佛心,会不会被放弃。”
尸罗拔陀说:“法闲不会放弃的。”
三位圣座同时念诵经文。
海面上风暴雷电骤起,空中现出万丈金光。
无数条海鱼从水中跃起,在佛光中尽情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