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积石

吴承天如何就知道自己找到了两界山呢?一来,这一带崇山峻岭、沟壑纵横,颇有几分“万壑风尘冷,千崖气象奇”的景象;二来,这里倒是有了些人烟,吴承天是从那里得到的这些讯息。

在两界山东边这座高山的山脚处有一座山庄,吴承天正是化作了一道清风,从那山庄里得知了不少有用的讯息。

这山庄戒备很严,山庄内行走的家仆,各个孔武有力,面貌冷厉凶恶,一看就是军伍出身;墙壁上挂着的都是强弓硬弩,旁边还插几壶箭;过梁上搭两块血腥的虎皮,墙根头插着许多枪刀叉棒。就从这些就不难看出,这个山庄颇有军屯遗风。

从他们的话里行间,吴承天首先知道了这山庄应该就是救了唐僧的那个猎户——刘伯钦的刘家庄。而且这刘家上下也不简单,这底蕴绝不是一普通猎户,他那一身能斗虎的本事说不定就是隋军世代传下来的,祖上极可能是隋朝的某位大将。其次,有稍微年长的家仆,还隐约透露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那就是这两界山旧名就曾是五行山,后来因为唐王征西定国,以此为界,便改名了两界山。

这仆人还说起了一个传说,说这一块在汉朝时还没有这山,这山是从天上飞下来的,说是在这五百年前,王莽篡汉之时,这里突然发生了一场大地震,震死了好多人,后来人们回来一看,这里就多出了这么一座山,从远处看去像是手掌上挺拔的五根指头,于是这山就得名五指山了。

听到这里,吴承天哪里还在犹豫,随风飘出了刘家庄,径直往五指山而去。

若是步行上五指山,其实根本就看不到孙悟空所压的那一段,这也是因为五指山奇特的地理构造所造成的。五指山并非是一座小山,而是一条绵延的山脉,拿五指山比作五根手指的话,那从大唐国境这一边爬上去,就是顺着大拇指爬上食指,再攀登到最高的差不多中指的位置就到了吐蕃的地界了,然后顺着中指下来,经过无名指再到小指,这条路是看不到孙悟空的。因为孙悟空是被压在正中的中指下方,只是翻越五指山的话,无论你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到孙悟空。这也是当年唐僧途径这里的时候,孙悟空要张嘴喊的原因。

唐僧一行人是顺着五指山中小拇指外面的坡爬上去的,而要看到这孙悟空,得爬到一半下来,再爬上食指所属的那座山峰,最后顺着这座山峰的另一边下来,才能看到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

吴承天自然没这么麻烦,他是迎着五指山飞上前的,自然迎面就看见那被压在五指山正中央的孙悟空。吴承天按下云头,落在了只冒出一个脑袋的孙悟空旁边,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问:“你现在到底是孙悟空还是那木尚智?”

“都是,也都不是。看来你现在知道的还挺多,居然还知道木尚智,想来如来那三位一体的什么破法门你也知道了?好了,别废话了,我时间本就不多,还在这里等了你半日,也算是你我有缘,乘我还有些时间,我再跟你唠唠。”让吴承天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孙悟空张开嘴巴吐出了一个小孙悟空,然后那小孙悟空变得跟被压在山下的孙悟空一般模样,悠闲的靠在五指山旁,然后又拍了拍身边的草地,邀请吴承天道,“来、来、来,坐、坐、坐!”

吴承天带着一脑袋的问号惊疑不定地在孙悟空旁边坐了下来,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指着轻松从五指山中逃出来的孙悟空一脸不敢置信地道:“难道你是之前我在那杨戬佛教替身独健的梦里遇到的那个孙悟空。”

“追根溯源,有我出现过的地方,我自然能循着头子摸过去。多大点事,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孙悟空笑着摆了摆手,一副无足挂齿的模样显摆着,末了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要与我时间方向一致才能遇到,你能遇见我两次已经算是非常有缘了。”

听孙悟空这么说,吴承天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大圣难道是从打算回到过去?”

孙悟空满不在乎的答道:“是啊,不是我承诺了此事,他们又如何会舍弃天庭和灵山,心甘情愿的离开这里。”

听到这句话吴承天立刻激动起来,想到马上就要拨云见雾,仿佛一切谜题在这里终于有个答案了,忍耐不住立刻追问起来:“大圣是去解决何事?”

听到吴承天这个问题,孙悟空哈哈一笑:“是老君让你问的吧?”

吴承天老实的点点头,太上老君送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天庭被毁的真相,不过他也补充了一句:“我也想知道。”

孙悟空摇了摇头,“这个现在还不能说,说了简单的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不过我可以给你讲几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想!当然想了!”吴承天毫不犹豫,立刻答道。

“我们先从这座山说起吧。”说着,这孙悟空抚摸着这五指山的山壁,脸上露出鲜有的缅怀之色,“这山原名叫积石山,当年女娲娘娘在此炼制补天石,后来将补天用剩下的石头堆成了一座高大的石山。这些石头质地与天穹一样,还会随着日出日落变换颜色,所以叫做积石山。”

“女娲娘娘炼石补天之时,于这积石山上炼成高十二丈、见方二十四丈大的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那娲皇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单单剩下一块未用,弃在青埂峰下。这青埂峰便是我那花果山了,那块灵石自然就是我了。”

“这积石山乃黄河上游源头之一,后来大禹在这里开始治水,太上老君送了他一件测量江海深浅的法宝,叫做定海神针铁,或者叫他如意金箍棒你听着更熟悉些。”说着就见那孙悟空从耳朵里掏出一根绣花针模样的东西。也没见孙悟空做什么东西,这东西就“咻”地变大,瞬间变成一根在孙悟空手中挥洒如意、熠熠生辉的金箍棒。

“这定海神针铁本就是这积石山中的一块原石,脱落积石山之后,化作无支祁被大禹所降服,最后被太上老君拿到炼丹炉里炼成了‘定海神针’,他与我本就是一体,我如何又能不用之挥洒如意。”

“如来看中我,老君炼我,皆是因为他们都知道我的根脚,才会用炼丹炉和五指山来炼我,也算是助我成就了心猿吧。那你知道为什么如来为何特意相中我,成就这‘过来、现在、未来’这‘三世法’呢?”

吴承天自然不知道,然而孙悟空也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你可知女娲为何要造人吗?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只有妖没有人。何为妖?天生地养,生下来就高人一等,天生就会各种神通法力,出生高贵的,甚至生下来力量就比肩神明。它们大多数好逸恶劳,只会贪图享受,掠夺这世界的一切,甚至不惜为争抢地盘,将这世界破坏得面目全非。女娲看不下去了,方才有了造人之举。人虽然先天不足,不具备法力之身不说,寿命也不长,但人勤奋好学,踏实肯干,又有一颗上进之心。”

“一开始,妖族不过将人当做吃食、宠物和玩具,直到经过了无数代人的努力,也终于有人成功修仙,并将这修仙之法作为一门系统的法门传于天下人类,人族大兴。而当人族智者治理天下,编制《山海经》之时,不少妖族都被人族收服,傲慢的妖族才终于慢慢重视起人族,开始打压人族。”

“其实妖族得天独厚,妖法更是掠夺之法,当时的天下还是妖族说了算,那段时间人族被妖族吃的吃,抓的抓,几近灭族。但在女娲、黄帝、炎帝等神明的护持下,人族最终还是保留了炎黄的根,并暗暗发展壮大,直到封神之战——”说道这里孙悟空仰着头,看着云海发呆。

听到这里,吴承天才反应过来,疑惑的问:“那是以前吧?现在这天上的天庭住的是神仙,灵山住的是佛祖,妖怪都是被喊打喊杀的,怎么会是妖族的大势?你西天取经这一路杀了多少妖?”

哪知孙悟空摇了摇头说:“这漫天的神佛有多少的跟脚其实就是妖,你不知道而已,更有些明明是人,却只认妖祖宗,如果玉帝再不清理,这人族的天庭马上就改姓妖了,所以才有了这趟唐僧的西行。只是这一路我打杀的妖,不过都是放出来让我杀的小喽啰而已,真正的大妖哪个能让我动了的?”

吴承天听到这里若有所悟:“正因为如来知道这次西行并不能清理干净漫天神佛中隐藏的妖怪大佬,但却可以摸清楚这些大佬的身份,然后让你顺藤摸瓜回到过去,去斩断这些人的跟脚?”

孙悟空满是赞许的看了吴承天一眼道:“猜得不错,这可都是你自己猜出来的,我什么都没说。我把这具真身留给你玩玩,剩下的答案你自己慢慢寻找了,后会无期!”

吴承天自然没有想到,孙悟空会对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有这么大的反应,居然话没说完就走了。关键这孙悟空还不知道对自己施展了一个什么样的法术,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就被封印在了孙悟空的身体里。当然,不是那个已经离开了的孙悟空,而是这个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难道,他还要真人扮演这孙悟空在这王子丰的梦里再来一次西游记?他可不想这么折腾,主要是太浪费时间。更何况他知道这孙悟空的身体里可是有心猿的,如来这五指山不就是帮助木尚智成就心猿吗?

想到这里,吴承天感应过去,却什么也没感应到,但是却感应到了孙悟空所说妖身的厉害之处。这具身体本身就有诸般妙用,一些法术神通天生就会,吴承天瞬间几乎就是无师自通的掌握了这些。

吴承天倒是想现在就试一试,只是他如今被五指山压着,什么法术神通都使不出来。于是,吴承天又尝试着用灵魂出窍的方式离开孙悟空的身体,然后却毫无用处,他的灵魂似乎被限制在了孙悟空的身体内,而这个身体里除了他,也再没有其他的魂魄存在。这一下,吴承天也懵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先过来找孙悟空居然是这么个结果,自己还不知道要在这五指山下顶替孙悟空被压多少天,方才能等到唐僧的到来。他现在终于有点了解到孙悟空那盼星星、盼月亮的期待着唐僧早点过来的心情了。

……

如今酆都的判官可不是崔钰了,自然就没了那一出魏征在李世民临终前递信的场面,李世民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病死了。

渺渺茫茫之中,李世民的魂魄来到了五凤楼前面,早有大批御林军在那里,恭迎他出去打猎。唐太宗很高兴地答应了下来,只是没多久,御林军就俱都不见了,唯独留下他一个人在荒郊野外中行走。李世民正惊慌失措不知去向何方时,却听见对面有声音高喊道:“大唐皇帝,到这边来。”

李世民循声望去,却是一面容英俊的男子,但从面容上看不出年龄。这人头戴乌纱帽,身系软丝带,怀里揣着一本黑色的册子,上面三个字金光闪闪。李世民定睛看去,却是那“生死簿”三个大字。看到这三个字李世民瞬间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异常难看,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道:“难道朕真的死了?”

这时,这名男子开口道:“太宗莫慌,你我也算有些缘分,吾乃高长恭,与你长孙皇后乃是宗亲,如今在阴间,做的是酆都掌管生死簿的判官。你在这地府且跟着我,有我关照,若太宗能许愿在阳世多念及菩萨恩惠,未必不能再返回阳世。”

闻此,李世民连忙开口道:“我一向礼佛,自然时刻念及菩萨恩慈。只是我若能回了阳间,又该如何去做?”

“也无须多做,太宗做一场‘水陆大会’来超度那些冤魂即可。太宗,请看!”说着,高长恭在太宗面前打开了他手中的生死簿,在上面翻找起来,李世民与高长恭一同查阅,当翻到南赡部州太宗皇帝李世民的名字时,上面赫然写着卒于贞观一十三年,正好是今时今日,唐太宗吓得心肝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