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善人

国王闻言,急召皇后嫔妃与宫娥彩女等众,朝天礼拜,他和王子丰以及众多官员都望空拜谢。满城中各家各户,也无一人不设香案,叩头念佛。唯有猪八戒,目光看着那玉兔,人却跳上了云霞之中,随便搂了一位霓裳仙女,道:“姐姐,我与你是旧相识,你和我生儿子去吧。”

猪八戒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那玉兔,玉兔也回望于他,两人脉脉相对,却是让猪八戒怀里的仙女异常尴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吴承天却是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揪住八戒的耳朵,打了两掌骂道:“你这个呆子色胚!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太阴星君面前动淫心!”

其实看太阴星君以及一众女仙的反应,她们显然是知道八戒与玉兔之间的私情的。不然,且不说那霓裳女仙为何不挣扎,任由八戒搂抱,就说太阴星君,也会第一时间给他惩戒,甚至都不会让八戒能够轻易抱到一位女仙。

被吴承天打断了自己与玉兔之间的交流对视,八戒也发觉自己过于激动了,险些都漏了行迹。好在他本人对外打造的就是一个贪吃、好色,爱偷懒的角色,这件事也没算做得太过,立马挽回道:“我这不是闲着无聊耍闷子嘛!”太阴星君做不得假,也不屑于演戏,当下就令掉转仙幢,带着玉兔,与众仙女一道,回月宫而去。见八戒还对着玉兔的身影发呆,吴承天干脆一把将八戒揪落尘埃。

这时,天竺国的国王在殿上先是谢了吴承天,然后忙因:“朕之真公主,如此所在何处?”

吴承天既然知道真公主乃是素娥转世,自然要让素娥受到自己应有的待遇,于是他先是铺垫道:“你那真公主可不是凡胎,她乃是月宫之中的素娥仙子转世。只因在十八年前,她曾打了玉兔儿一巴掌,然后又思凡下界,投胎在你正宫腹内,生下身来。那玉兔怀恨前仇,于去年偷偷打开玉关金锁下界报仇。是她将素娥抓走,抛弃于荒野之中,然后又变成公主的模样来哄你。这段因果,乃是太阴星君亲口说与我听的。今日既然假的玉兔已经随太阴星君回到了月宫,那明日你就可以御驾去寻找真公主了。”

国王何曾听说过此事,更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儿,止不住腮边落泪。哭诉道:“孩儿!我自幼登基为王,却连城门都不曾出过,你叫我去哪里寻你!”

吴承天笑了笑,道:“无须烦恼,你公主现在还在布金禅寺里装疯,明日我带你去找便是。”

众官又拜伏奏道:“我王且心宽,这几位神僧,乃腾云驾雾之神佛,必知未来过去之因由。明日即烦神僧四众同去一寻,便知端的。”

国王依言,即请至留春亭摆斋安歇。此时已近二更,正是那:铜壶滴漏月华明,金铎叮当风送声。杜宇正啼春去半,落花无路近三更。御园寂寞秋千影,碧落空浮银汉横。三市六街无客走,一天星斗夜光晴。当夜各寝不题。

到了第二日,王子丰与那国王说出他们在布金禅寺所见到的和听到的,国王听得女儿在布金禅寺受苦,忍不住放声大哭。这动静自然惊动了三宫六院,都来问及缘由。后来知道公主遭遇的,无人不痛哭流涕的。

等国王收拾好情绪,问清楚布金寺的具体地点后,立刻传旨道:“命东、西二宫留守殿中,掌朝太师护国。朕同正宫皇后帅领众官员、四神僧一道,去寺迎公主回宫。”说完,当即摆驾,去布金寺接女儿。

吴承天当先一步,驾云来到布金寺中。因为吴承天之前已经用千年望月犀牛举行了“开天”的仪式,所以看到的风景很多都是交叠的,比如天竺国的皇宫,其实是和一个唐朝风格的宫殿交叠在一起;玉兔伪装成天竺公主时,在“开天”之后的视角看,就是和玉兔妖怪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而当玉兔现了原形后,玉兔妖怪的模样就成了主界面,在玉兔的脸上还浮着一张人类女子的脸。这也是吴承天很快就相信了猪八戒那番说辞的原因。吴承天到了布金禅寺,一眼就看到这里的寺院,和一个占地面积远比寺院大上近十倍的皇宫的虚影,交叠在一起。想来在皇宫看到的虚影,就是在欲界中的舍卫国。显然,这个舍卫国只是存在于欲界的,人间并没有这样一个地方。

吴承天入了寺,先是找到寺里的老和尚,跟他说明了情况。然后在他的引导下,来到那间只留了一个小开口的密室,先一步进去看了看天竺国的真公主。

此时的公主还是装疯卖傻,蓬头垢面的,但仔细看五官、模样倒跟素娥确实有几分神似。不过,吴承天根本不用去看外表,因为素娥的本相就在公主的身体之中潜藏着。这样证实了太阴星君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说谎。

欲界之中,转世之身只要灵魂还没有切断联系,都可以在转世后的身体里,看见转世前的自己。如果切断了联系,那就看不到了,比如说王子丰。在他身上吴承天可以看到唐僧的模样(这个世界的人看到的王子丰都是唐僧的模样),但却看不到金蝉子的样子。所谓有没有切断灵魂的联系,就是看他有没有入轮回。除非是历劫,一般神仙下凡转世都是不会去喝孟婆汤,在地府里走一遭的。吴承天稍微看了一眼公主的状况,除了过得凄惨点,并没有受到他人的伤害,也就离开了。他跟这个世界的素娥,其实也交流不起来,毕竟他认识素娥时都是一百年后的事情了。

吴承天让老和尚跟寺里的众人多分说清楚,还没多大一会,国王就带着人也来到了山门之外。众僧有了准备,连忙齐齐整整,俯伏接拜。国王倒是没想到吴承天已经先一步赶到寺庙之中,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于是,他等着随后赶到的王子丰一起,来到了后面关着公主的房间,将公主迎了出来。

打开铁锁,国王与皇后见了公主,自然认得自己女儿的容貌,也不顾女儿一身的污秽,上前一把搂进怀里,哭诉道:“我的受苦的儿啊!你怎么遭这等折磨,在此受罪!”真是父母子女相逢,比他人不同。三人抱头大哭了一会,说完离别之情,国王当即命人准备香汤,让侍女为公主沐浴更衣,换好行头便上辇回国。

王子丰因为吴承天帮他也举行了“开天”仪式的关系,他所能看到的东西与吴承天完全一样。所以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消化欲界与凡间的不同。吴承天心细,拦住了准备归国的国王,拱手说道:“俺老孙这里还有一事。”

国王连忙答礼道:“神僧有事吩咐,开口便是,朕定会答应。”

吴承天指了指这舍卫国的皇宫虚影道:“这山名为百脚山,近来听往来的客商反应,说这里蜈蚣成精,黑夜里出来伤人,往来行旅非常不便,要等待鸡鸣之后方敢成行。我寻思公鸡就可降伏蜈蚣,不如皇上选出大雄鸡千只,放养在此山中,或可除此毒虫,这对路过旅客和周遭百姓何尝不是一件善事。从此这百脚山也就不用叫百脚山了。可以赐文一道敕封,就当公主存养在此的一段纪念。”吴承天之所以提出这个意见,一来是为天竺国的公主,也就是素娥转世积德;二来,也是更为主要的,是为了避免这些个蜈蚣真的成精,祸害一方。这百脚山所谓的蜈蚣精,其实是欲界的舍卫国失了信众而积累出来的怨念,这怨念让公鸡啄了去也就散了,但是养着养着,那就是真的养虎为患了。

国王一听,自然非常高兴,当场就差官人进城取鸡,又立刻改了山名为宝华山,并命令工部置办石料,重新修葺一番。同时,国王也顺便将“给孤布金寺”的寺名赐了封号,唤作“敕建宝华给孤布金寺”,将那收养公主的老僧封为“报国僧官”,永世世袭,赐俸三十六石。

天竺国的事情处理完了,王子丰这段时间也算是在欲界之中大开眼界,对于《心经》的理解可以说是了然于胸了,于是便提出了告辞。那国王哪里肯放,大设佳宴,一连吃了五六日,只便宜了猪八戒。猪八戒最近心情也特别好,呆在皇宫之中,每日看尽那后宫佳丽,居然也不沾花惹草,只是一个劲的放开肚量,享受美食。八戒和沙僧本都有离去之意,但在开了欲界,经过了此次风波之后,不知怎么想的,又改了主意,似要跟着唐僧一路把这经取到手。

离开天竺国当日,又是多人相送。吴承天见这些人都不肯回去,捻诀一吹,一阵暗风扫来,那些送行的人往前看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往后看倒是无妨。这些人没办法,只得返回。而王子丰却从方才吴承天的施法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在欲界之中,王子丰能清楚的看到,吴承天只是用嘴对着东南方位吹了一口气,那里就腾出一股风来吹向送行的众人。

欲界之中,天边的灵山已经隐约在望,王子丰甚至只要抬头看,就能看到西方灵山在不远的天空上所呈现的灵界气象:金光漫天,祥云朵朵,鸾鸟高飞,甚至隐约还能看到如来占据了整个天空的金身法相。这让王子丰的内心不由得更为激动和紧迫。

一行四人踏着春天即将结束的脚步,带着初夏的激情,又看到了一座城池。此时众人的情绪都比较轻松,王子丰随意的问徒弟们:“这里又是何地?”

吴承天摇了摇头。

八戒却忍不住笑话吴承天道:“猴哥,你不是去过西天好几次了吗?沿路的什么地方还有你不知道的?是不是故意装出来,想戏弄我们?”

吴承天无语道:“我都是从天上走的,我去西天就只是一个筋斗的事,哪有功夫管路上有哪些个城池,唤作什么名字。”

几人说着话就到了城边,王子丰下马过桥进了城。在一条长街上,王子丰看到两个老人在聊天,就顺便过去问路。老人告诉他们这里是铜台府地灵县,并告诉了他们另外一个听上去非常不靠谱的消息,说是这里有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名为寇员外。这寇员外常年请和尚吃饭,只要是路过这铜台府的和尚,几乎都去他家吃过饭。示意王子丰也可以去他家里吃斋饭。

王子丰听了有些不太相信,这长年为和尚们准备斋饭得花多少精力和金钱。但既然听到了这个消息,王子丰便带着试一试的心里,跟徒弟们一起去了寇员外家。

到了寇家门外,发现果然有“万僧不阻”的牌匾,而真到了寇员外家,因为能看到欲界的关系,王子丰既看到了大善人寇员外,也从寇员外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寇员外家中非常豪华,而且寇员外似乎也非常信佛,家里到处都是佛像和经文。

一听说他们来了,本来还拄着拐杖的寇员外,直接将手中的拐杖给扔了,不仅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还告诉他们自己从四十岁开始,就发誓要请一万个和尚吃饭,现在已经坚持了二十四年,请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还差他们四个就功德圆满了。

这话吴承天听了就觉得怪怪的,之前他们在还未进入灭法国时,观音菩萨曾拦住他们,告诫他们这灭法国的国王也是杀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和尚,正好也差四个就功德圆满。王子丰倒没有注意这些不起眼的细节,只是听后非常高兴,答应在寇员外家住一段时间。

这可是很难得的。要知道,如今王子丰已能通过欲界,看到灵山在天上显出的盛景了,又岂能为俗事停留?这自然说明寇员外并没那么简单。只是寇员外身上又有什么事情,能让王子丰不得不暂缓脚步呢?

原来这寇员外的脸上已经透着死气了。这死气在欲界之中看得非常明显,王子丰、吴承天、猪八戒和沙和尚四人都看在眼里,所以王子丰才决定先住下来管一管。他想知道,这样一个向佛之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身上会沾染如此重的死气,如果有能力得到的话,看能不能帮一帮。

寇员外家的仆人开始忙着准备斋饭,寇员外的妻子听说来了远方的和尚,也想去看看。寇员外的这个妻子张氏,小名特别有意思,唤作“穿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