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几只秃鹫盘旋在上空,刚刚经历过战事的战场,尸横遍野,天地间弥漫着血腥之气。一身金色战甲的皓晨,宛如天神般高高在上,俯视着脚下苍生,活着的或死去的。俊美无俦的脸上浮起一个残酷的微笑,宣城之战,曦国精锐尽失,从此再也无力与天翼国争锋。
“陛下,”御前大将珂宇单膝跪于身后:“曦国统帅瑞王一家已被生擒,现囚于他自已在宣城内的王府中。”
“好,朕就去看看这个昔日名扬天下的战将。”他的眼,美丽而邪魅,闪耀着噬血的光芒。
瑞王府,皓晨居中坐于王座之上,两边分坐着他的亲信爱将。瑞王被押上中庭,浑身浴血,神情倦怠,腰身却依然挺直着,步履踉跄的走到大殿中央,眼中是满满的不屈服与傲然。
“大胆,见到皇上还下跪。”一旁御前侍卫怒喝。
瑞王昂首:“本王的皇上在曦国的帝都,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不配让本王下跪。”
皓晨的眼眯了眯,射出森冷的光,坐于左侧的大将珂宇下令:“撑嘴。”
两边御前侍卫对瑞王的腿狠狠一踢,迫使他跪下,手持短棍对他两颊击下,满口的牙和着鲜血,不断从口中吐出。
“爹!”殿门口一少女趁人不备,挣脱挟持,冲入内庭,一把抱住瑞王,哭泣着。
皓晨皱了皱眉,身旁珂宇解释道:“启禀陛下,这是瑞王的幼女。瑞王的二个女儿均是名满天下的美女,长女被誉为德容兼备,是曦国太子妃,这幼女也是名不虚传。”
皓晨笑道:“珂宇,看来你已见过美人的容颜,既然合意,这名女子就给你作侍妾吧。”
“谢皇上。”珂宇大喜行礼。
君臣在随意言语间就决定了那少女的命运,在他们眼中,殿上那父女二人不再是人,只是战利品罢了。
瑞王抱着怀中的爱女,浑身气愤得颤抖,那眼神恨不能把皓晨凌尺,却苦于口不能言。少女停止哭泣,抬头怨恨的看向这天翼国的皇帝,“有本事就杀了我罢,我死也不会作你们的玩物。”
皓晨对上那少女怨恨的眼,恍惚间似乎看见另一双美丽的眼也曾用这样的怨恨的神色看着自己。胸中涌上一阵阴郁之气,冷笑道:“由得着你作主吗?败将之女,连条狗都不如,让你作朕手下爱将的侍妾还抬举了你呢”。
那少女霍然起身,柔弱的娇躯下是峥峥傲骨:“你以为你胜了一场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士可杀不可辱,我姐姐一定为我们报仇的。”
皓晨与珂宇对视一眼,忍俊不禁,“你还真是愚蠢得可以呢。天下没有人不想为所欲为,只不过有人有这样的格资,有人没有罢了。身为女人,你的尊贵与地位,来自于男人的宠爱,侍候好你的主人,自然就可以体面的活。没有男人的宠爱,想体面死的机会也没有,明白吗。珂宇,把你的人带走。”
“禽兽。”瑞王从口中挤出两个字,猛发力站起向皓晨冲来,还没走几步,御前侍卫的刀剑已一起刺入他身上,瑞王喘着粗气倒在血泊中,双眼一直盯着女儿,眼中满是担忧、怜惜、痛苦。
“爹,你别扔下女儿”那少女扑向父亲哭喊着。
皓晨冷眼看这一切,满脸的不屑,起身向殿外走去,经过那少女身旁,那少女突然跳起来,手中捏着一枚金钗向他咽喉刺去,动作极快,看来颇有武功底子。他挥手一掌,把那少女震退几步。御前侍卫一拥而上,制住她。
冷冷看着被压跪于前的少女,皓晨侧首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侍从。那侍从上前捏住少女双肩一用劲,一声惨叫,少女的琵琶骨被生生捏碎。“送入军妓寨。”下了一个冰冷的命令后,再也不看地上一死一昏的父女,大步离去。
曦国帝都皇宫,太子妃以柔听着前线传来的战报,涂着蔻红的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曦国大败,精锐尽失,父亲惨死,妹妹被废之后送入军妓寨,不堪凌辱自尽。挥手把桌上的物品扫于地上,口中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天翼国皇帝皓晨是吗,这样的痛、这样的凌辱,总有一日,本宫会加倍奉还。
“太子妃,皇上在太和殿召见。”宫人躬身禀报,眼角偷瞄着脸色极其难看的太子妃。
以柔闭了闭眼,重重吁了一口气,把所有情绪收藏好,向太和殿走去。
“柔儿,”曦帝一夜之间须发皆白,“大势已去了。”
以柔不言语,心中明白曦帝所说的是什么,天下本是一分为二,东边曦国,西边天翼国。两国实力相当,对峙多年。两年前,两国议和之时,天翼国背信弃义,突然发难,曦国元气大伤,曦国太子景枫身中剧毒,虽性命得以保存,却长年昏迷。当时若非天翼国国君突然暴毙,太子皓晨不得已班师回朝夺位,曦国只怕早已亡国。曦帝体弱多病,二皇子景榕年幼,长年来都是太子治国统军,太子一垮,如国之砥柱倒下。宗室权臣趁机夺权,皇室摇摇欲坠。以柔也是在那时嫁入皇家,成为太子妃。在她辅政、父亲重兵支持之下,压制了宗室朝堂之上的种种逆反势力,谁知内忧刚解,外患又起。天翼国新君皓晨用两年时间铲除异已,坐稳了皇位之后,随即就对曦国宣战。宣城一战,只怕曦国再难有翻身之日。
“柔儿,朕派去的和谈使已回,天翼国同意议和,条件是曦国向天翼国称臣,年年进贡,由天翼国遣使为曦国监国,并送你和景榕去做人质。”曦帝见以柔不语,又道:“是战是和由你决定。”
“父皇,儿臣去就是了。”以柔看向曦帝:“曦国要报仇,先必须存活,忍辱负重,以图将来。父皇,儿臣与二弟走后,你要多多保重。”
曦帝看看以柔,再看看刚刚被召来的年仅十四岁的二儿子景榕,一阵心酸,不由老泪纵横,“身为人质,必定会受尽屈辱,你们要小心,无论如何,先要活下来,才有指望。”
“父皇,你放心,儿臣一定会好好保护柔姐。”景榕挺胸,努力使自已更加自信坚强些。
东宫,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英俊而优雅,安详而平和,外界的一切变故似与他毫不相干。“夫君,你何时才能醒来呢?曦国很需要你呀。”以柔唤着。
这是她的夫君,嫁给他两年,虽然他清醒的日子加起来还没有两个月的时间,但她清楚的知道,她所托付的是一个良人。她的夫君,如阳春白雪般高雅脱俗,有旷世之才,品格高尚正直。“夫君,你一定要醒来呀。”附在他的耳边,以柔轻声说。
“柔姐,”景榕走了进来,“大哥一定会醒来的。”
带着景榕,以柔拜别曦帝,登上赴往天翼国的船只。曦国,渐行渐远,消失于视线中,她的未来,祸福莫测。以柔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报仇,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不同于曦国皇宫的败落清凄,天翼国的开皇大殿,在灯火通明下是金壁辉煌的绮丽与歌舞升平的繁华。高高大殿正中央,坐着天翼国的皇帝与皇后,以柔与景榕沿大殿台阶一步步走上,一端是战胜者笑傲江山的睥睨,一端是失败者低眉顺目的臣服。
“抬起头来。”皓晨对跪于面前的以柔下令。
仔细打量面前这张美艳绝伦脸,翼帝皓晨挑眉笑,“久闻你德容双馨,今日一见,果然是人间绝色。”
“奴婢不敢,世人谬传,让陛下见笑了。”以柔恭敬的回答着。
“你太过自谦了,朕听闻,这两年来都是你在辅政,除宗室之乱,铲逆臣之根基。不过这些事为什么要由你来做,而不是你的夫君来做呢?”
以柔强抑住心中翻腾的恨意,努力保持恭顺:“回陛下,奴婢的夫君长年昏迷,无法理事。”
皓晨优美的唇边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原来是一个废人。”
以柔忍无可忍,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天翼皇帝,却发觉他虽是对自已说话,眼却睨向坐在身旁的皇后。
一直垂眸不语的皇后察觉到了他的眼光,侧首回视他的眼。以柔站在台阶之下逆光,加上皇后头饰上垂下的珠串半遮住她的脸,看不清她的容颜,但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看向皇帝的眼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怨恨之色。
感觉到了她眼神中的恨意,皓晨的脸色变得森冷,冷得大殿中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以柔不禁愕然,天翼国皇后蓝妤,才貌双全,天下闻名。她与天翼国皇帝青梅竹马,情深意厚。世人从开始知道了皓晨,也就知道了蓝妤。有皓晨之处,必有蓝妤如影相随相伴;反之有蓝妤处,必有皓晨悉心呵护在侧。按理说,他们该是恩爱夫妻才对,可现在怎么看,都象是一对怨偶。
无意侧首,以柔发觉景榕也正用仇恨的眼神盯着皇后蓝妤,伸手轻轻拽了拽景榕的衣袖,景榕看她一眼,垂下眼眸。
也许察觉到帝后之间暗涌的波涛,大殿内安静得有些骇人,许久,皓晨才缓缓道:“你们下去吧,该做什么会有人安排好的。”说完,站起身拂袖而去。
以柔与景榕在几名侍卫的押送之下,来到城中一处小院落:“你们先住这里,别想逃跑。跑了也没关系,到时向曦国要人去。”领头之人说完,带着手下离去。
院落残旧破败,没有任何可用之物,以柔来时虽带了一些金币银两,却早已被搜刮一空。而且现在天色已晚,有钱也无处购物了。两人正面面相憈,无可奈何之际,传来了敲门声。打开门,一个宫人指挥一群人把一些必需用品搬入,吃喝穿用、样样俱全。
“夫人、公子,请先在院中稍候,待小人着人把房内打扫之后再入内歇息。”那宫人向他二人行礼,笑容可掬,极其热情:“这些物什,请二位先将就用。请二位看看还缺什么,小人明日来一齐补全。”
以柔淡笑回礼,“多谢公公,公公能否告知这是何人盛意?以便我明日上门道谢。”
“是皇后娘娘让小人送来的。皇后已交待过,千万不可怠慢两位贵客,明日还会派遣几名供使唤的人过来。”
景榕突然满面怒容的跑过来,把那些物品一样样往外扔,“滚,叫那个女人不要在这里假惺惺。”
“你、你,不识好歹的小子。”那宫人带着从人气冲冲离去。
以柔盯着景榕:“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我讨厌天翼国的人。”景榕回避以柔的眼,想走开。
以柔拦住去路:“说实话,你骗不了我的。”
“说就说,你可不要难过呀。”景榕顿脚道:“我恨那个女人,两年前,我虽然只有十二岁,也随皇兄上战场磨练。当时我国与天翼国之战本是胜的,为了这个女人,皇兄以胜议和,唯一的条件就是娶她为妻。在两国祭天盟誓之时,那女人骗皇兄喝下毒酒在先,天翼国背信弃义在后,才导致我曦国今日惨状。皇兄一向都是很谨慎的,若非被那女人所迷惑,怎么可能会上当。”
以柔沉默,许久,才轻叹:“原来她就是那个‘美人计’中的美人。”这是曦国高层将领中的不传之密,以柔也曾隐隐听说过,太子景枫天质聪颍,才智过人,本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只因中了天翼国的美人计,身中剧毒,才令天翼国有机会反败为胜。
皇宫,皇后蓝妤听完宫人的禀报后,吩咐:“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今日的事不要对人说。”
太乾殿,皓晨正在看书,侍从禀报,皇后求见。看着走入的蓝妤,他笑得有些嘲讽:“怎么,人家不领情吗?”
蓝妤施礼道:“臣妾恳请陛下善待曦国人质。”
“为什么,给朕一个理由。”
“臣妾求陛下。”蓝妤垂首,再次施礼。
皓晨放下手中的书,默默凝视蓝妤,“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事,你也许一辈子也不会踏进朕的寝宫吧。”
蓝妤眼中的光芒一闪,并未答话,显然已是默认。皓晨心中隐含的希望渐渐熄灭,一丝不易觉察的阴郁,从眉稍一掠而过,口中淡淡道:“今晚你留下来侍寝,如果侍候得好,朕会考虑让他们过得舒服点。”
夜,寝宫内隐约可闻的喘息声过后,蓝妤疲惫挣脱皓晨的怀抱,起身着衣,“蓝妤,不要走,留下来陪陪朕。”拉住蓝妤的手,沙哑声音中带有祈求之意。
“陛下,臣妾已侍寝完毕,请陛下准许臣妾告退。”蓝妤跪下,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为什么,他能给你的,朕也能给你。”皓晨眼神一黯,俊美的脸布满冷酷之色。
“陛下,只有他给的,才是臣妾想要的呀。”很悦耳的声音,却是无尽的悲凉。
“滚”!皓晨狠狠推开她。
看着蓝妤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寝宫门口,皓晨双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身如秋风中的落叶,不停颤抖着,“景枫,朕输了,当年的不择手段,赢得了天下,却输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