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强调

对比表强调突出,这是语文里管用的写作手法。

可在生活中还得慎用对比。说什么别人家的孩子,说什么人家行怎么就你不行等等,诸如此类的说法会让对比的双方都无比尴尬。

邓捷知道这些,他就是要利用少年的自尊心逼迫他们再用功一点,至于拿出来当靶子的杨彦会如何,他不甚在意。

从上不了一百四到考满分,杨彦的突破像是突然完成的。他是第一,邓捷不怀疑他是抄来的,但认为他只是从前做过类似的题,这次考的正好是他擅长的方向而已。

某种程度上来说,邓捷的猜想没错。

杨彦的确是因为做过类似的题才能考满分,只不过他做过的高考数学题的数量是其他同学的十倍以上。

高考数学相关的所有题,都是他擅长的方向。

邓捷在讲台上絮叨了好一会儿,说得少年们都低下头为他们的失败忏悔,只有杨彦满不在意地看向窗外。他望着杨彦,说:“这次杨彦考了满分,鼓掌。”

掌声哗啦啦地响起来,宛如瀑布砸下来,没多久就停了。

在掌声中,杨彦低声说了句“谢谢”,那声音很小连坐在他旁边的陈思悦也没有听见。

随后,邓捷又板着脸,说:“来,不及格的站起来。丢丢脸,下次用心点。”

陈思悦逐渐涨红了脸,攥紧拳头站起来,把头低低的埋着不敢看老师和同学们的眼睛,也不敢看杨彦的反应。杨彦盯着邓捷,眉头皱紧,没做什么别的反应。

大概两秒,或者说不到两秒,邓捷就让没及格的学生坐下去,因为这次不及格的有好几个女生。

陈思悦如释重负地坐下,忙对杨彦道:“我上次及格了的,这次题太难了。”

“我知道,题出的烂。我相信你下次可以考好。”杨彦凝望着思悦的眼睛,下巴轻轻点了点,示意她好好听课。

“嗯。”

因为杨彦给她讲过,陈思悦难得跟得上邓捷讲课的节奏,再听第二遍加深印象。杨彦趁邓捷讲课的时候背生物,偶尔抬起头看向黑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为了讲完试卷,邓捷把课间时间占了,站在讲台上抑扬顿挫地讲着,看到有人打瞌睡就拔高音量,甩个粉笔下去。

两节数学课下去,午休时间养出来的精气神早就被榨干了,剩下全靠意志力熬着。

在高三,几乎所有的自由时间都被挤占了,一节节课连着毫不留情地用光少年所有的闲暇,讲台上的声调从低沉的男声变成沙哑的女声。

小和尚听老和尚念经,是为了走条捷径好早日往生极乐。

少年们愿意坐在台下听老师讲题,是为了让未来少点辛苦,过上体面的生活。被这样美好的欲望驱使着前进,连青春都变得伟大,只是好困……

学校的电力系统累了,“轰”一声,白光鞭打云层而下,停电了。

黑板蓦然暗下来,教室里升起欢腾的声音,停电了啊,停电好,这样就能理所当然地休息一会儿啦。一班传来几声猴叫,很快,整栋教学楼就“呕嗷呜”地叫起来。

杨彦听得畅快,站起来拉开窗户,半个身子扑出去喊了一声。

陈思悦抬起手拍着他的腰,娇声说:“你好幼稚啊。”

“我不幼稚。”

杨彦回过头,单手撑着课桌,俯身低头,目光落进她眸中。

时光静谧而嘈杂地流淌过,湿漉漉的风拍进来,好热,讲台上的宁红冰捶打着黑板,吼道:“安静!都高三了,静不下心来吗!”

说完,声音渐渐小了,像气球漏气没两秒就瘪了。

她缩回手,看着台下的孩子,说:

“现在还是白天,窗户外头还有光,去窗台上学。把作业拿出来写……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今天的语文作业是《名师讲堂》P87页的散文阅读和诗歌鉴赏。”

教室里有三扇窗户,每个窗户前的窗台长1.2米,宽0.4米,所以现在教室里有光的课桌式窗台,窗台总共有1.44平方米。

每张课桌为0.3平方米,3班有57个人,没停电前有光的桌子有17.1平方米。

有的人跑得快,就占到了位置。

有的人跑得慢,就只好留在座位上。比如孟雨妍,她几乎整个身子附在课桌上,艰难地辨别着题目写了什么。

她近视了,不知道多少度,没配眼镜。

配眼镜很贵,舍不得配,怕被骂。

坐在第一排还好,她就是看东西有些花。但她对要学的东西太熟悉了,看个轮廓就知道老师在写什么。

陈思悦离窗台很近,她占了个极好的位置,写语文作业。

亿万光年远的太阳光急急忙忙跑过来,穿越山城的云,从雨雾的缝隙里描摹少女的侧脸,宛如青瓷沿口处闪烁的光泽。

杨彦撑着脑袋,望着她的背,校服衬衫在她腰间垂着掩藏住玲珑的曲线,脖颈冷白。

他收回目光,翻到《名师讲堂》P87页。

散文是朱自清写的,写的江南风光,采莲旧俗,里头写着“采莲的是少年的女子,采莲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采莲的人。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

这文章他从前看过。

在病得严重的时候,在吃完药头晕目眩,无力地瘫软在床上的时候,他会用喜马拉雅听书,听些美的东西。这篇,他常听,熟得快背下来了。

听这段,他总会想到陈思悦哭的样子,眼眸似装着雾都的露,莹莹闪烁。

或许是这种感觉在,语文最灵的那种感觉在,他很快就写完了散文和诗歌,成为高三教室里没作业的学生。

杨彦抬起头,耐心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老师坐在前头玩手机。陈思悦背对着我,弯着腰应该在写题。窗台上肩膀挤在一起,头此起彼伏地排着。教室后头,站着个奇怪的人。

她一只手抬着拿着练习册,另一只手握笔轻轻的写,背对着他。

这个角度,正好能让窗外的光落在练习册上。

“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