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篝火晚会

“好。”

阳光咬在身上很烫,很疼,话音刚落,杨彦就别过头去,眼里闪着碎玻璃。

他的豌杂小面先端上来。

大热天,白雾从青花色碗口升上来,油辣子淋在软糯的豌豆上,用五花肉剁碎的肉沫铺在底下,葱花和花生碎的香味混在一起,勾人馋虫。

杨彦拿筷子拌了拌,压在碗底的空心菜被和了上来,青翠油亮,看起来很嫩。他顾不得烫,夹了一大口面条送入口中,味道麻辣又不失面条的清香,口感很是劲道。

这味道在BJ吃不到,花三四倍的价钱也吃不到。

他不停地将面条送入口中,汗沿着侧脸流淌,吃得很是过瘾。

坐在旁边的陈思悦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都不舍得转,肚子空旷得能装两百张试卷,饿得抓心挠肺,说:“好吃吧。这家店的辣椒做得特别好,炒的很香。”

“嗯。花椒放得刚刚好。”

杨彦抹掉额前的汗,吹了吹面汤,尝了一口,夹了几根空心菜吃,解腻开胃。

看他吃得太香,陈思悦转过头去,免得自己馋。

过了大概两分钟,她的牛肉米线也被端了上来,上面有6坨方方正正的乐山翘脚牛肉。

乐山翘脚牛肉很出名,吃起来不柴,吃起来很顺口,有种大料的香味混合而成的香,桂皮的味道和吃起来不怎么麻,辣的很温柔,很下饭。

米线大约1mm粗,但夹起来很劲道,吃起来有轻微弹牙感。比起小面,米线有大米的清香。

陈思悦端着,走到店里头,舀了小半罐油辣子进去,又凭感觉估摸着倒了一会儿醋,再坐回原位。单吃米线不够辣,得再加点辣椒,让每一根米线都裹上密密麻麻的辣椒碎。

这么吃太辣,还得加点醋综合一下。

假如吃起来还是太辣,那一定是醋加得不够多。

杨彦撇了一眼她的牛肉米线,真是红得乌亮,辣得刺鼻。

陈思悦夹了一口油辣子放在嘴里,享受地眯起眼睛,说:“对面那家幺妹小面做的是剁椒,那个青剁椒也好吃。下回,我们去幺妹小面吃。你要不要尝一口牛肉?”

“不用,我真的喜欢吃豌杂。”

“吃。”

杨彦的逆反心上来了,低着头,说:“不吃。”

“老子数到三。1、3,把头转过来!”

杨彦停下筷子,看着她:“你为什么非要勉强我呢?”

陈思怡眼神闪动,夹起一块牛肉放递到他嘴边,看起来有些委屈。

“你吃吃嘛。很好吃的。”

“哎,服了你。”

杨彦微微偏头,在不碰到筷子的情况下,把牛肉咬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低调。我们要保持距离。”

“好不好吃?”

“还行,很好吃。”

“哼,我就说好吃。我离你一尺远,一尺远!”

一尺能有多远,仅有20㎝,BJ和重庆隔了1650km。

听到她说要保持一尺的距离,杨彦笑得很温柔,宛如海上吹来了晚风。

他尽量吃得慢些,等她一起吃完,有时间去看她琥珀色的眼睛,有时间听她说遇见的趣事。

慢慢地,远处的山峦藏起一半的太阳,初中生正陆续离校。

少女跟在喜欢的人身后,沿着台阶一级级地爬上去,反手抓着头发绑上高马尾,影子落在后面弯弯折折,穿过离校的学生,树影流动,光点斑驳。

教室里,打闹的两三个,做题的一大批,剩下的趴在课桌上补觉,白炽灯还是黑的,红霞从窗外一寸寸地染进来,老课桌上停着杨彦折的纸飞机。

他无聊啊,真的很无聊。

思悦到教室后就找黎雪玩去了,还有的学生在昏暗的环境下写作业,老师也许去卖蜡烛了。

纸飞机折好后,能飞去哪里呢?

杨彦背对着落日,把叠好的纸飞机揉成团,丢进垃圾桶,坐在座位上盯着腿发呆。

七点,广播传来中年男人粗砺的嗓音。

“各个班级到操场集合!发的电不够学,那我们就搞活动。高三也要适当放松放松!”

教学楼的墙壁被学生山呼海啸的喊声震抖,穿着蓝白校服的人,顶着黑眼圈的学生,从两米半高的教室门寄挤出来,楼梯被踩得“踏踏”响。

杨彦跟在人群后面,慢慢走着,看着思悦的马尾在前面摇摇晃晃。

前面的女生很多,扎高马尾的也很多,但是他只需要一眼,就能在众多背影中定位思悦。长得高的好处,或许是,哪怕前面的人很多,很远,也能看见她在哪。

操场,年级主任陈明生穿着红衬衫站在主席台上,鼻梁架着灰框眼镜,来回张望,用破烂嗓子吼着:“跑快点!快点!”

偶尔,他会跟教过的学生勾肩搭背,聊两句,出离亲切。

七中每届高三都会搞活动,他管这个活动叫“篝火晚会”,有时候是月考完搞,有时候是期末前搞。停电了,他想搞活动,也能搞,校长不会说什么。

陈明生刚毕业的时候,在一个从来没人考上大学的高中教书。

谁叫他学历不够高,只有中专。

中专学历的老师只能睡双人寝,但大学学历的老师能睡单人寝。

他带的第一届学生,有12个学生考上了一本,第二届突破了53人,然后成了年级主任。成了年级主任的第三年,那个学校考上一本的人数突破了100人。

然后,陈明生就被挖去私立学校了。

每一届,陈明生都能出卓越的教学成绩,牛得可怕,教过两个县状元和一个地级市状元,从乡镇教书,到区县教书,最后被调到重庆主城公立学校当年级主任。

两年前,他嗓子伤了,才离开一线。

要是他上课吼的不那么兴奋,讲题别那么激动,嗓子还能撑几年。

杨彦高一的数学老师是陈明生。那时,他数学蝉联全班第一,偶尔不是年级第一。

可能是他不适应新老师,也可能高二高三的内容太难,他跟不上,才落到全班第三名。

陈明生看见杨彦走在后面,从主席台下来,老远就咧开嘴笑着,喊道:“你娃,老子听说你上回考了满分。那么难考满分,阔以啊!”

“其实还好”。”

他右臂搭着杨彦的肩膀,用力摇了摇,目光灼灼,说:“数学搞到这种程度,要下苦工。可以冲清北,我觉得你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