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想

听到这话，杨彦觉得很不爽，或许是他落在别人后面超不过去的不爽，或许是前面那个人的笑让他不爽。

他就看着刘新恒转过头，跑在前面，一秒又一秒。

疼的确很疼，跑这么久，肺疼，但这算得了什么。

杨彦加快步频，渐渐缩小和前面那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好似再快一点鬼魂咬到血肉。

喉咙里烧火般的痛，又觉得爽，有种马上就能解脱的感觉。

距离终点30米的时候，杨彦超过了前面那人，也就是刘新恒，排在第3名，超越的那一秒具有活着的意义。

他保持着这样的速度冲线，拿了第三名，双手撑着膝盖喘气，笑得很亢奋。

忽地，杨彦有了种特别的感觉，一种只要他想什么都能做到的感觉，一种预知12年世界命运的狂妄，一种难以言说的怀念。这是活人的心跳和欲望。

周围又吵闹起来，他拿着思悦递过来的毛巾擦汗，踩在塑料草坪上缓缓走着。

天空云彩飘得好慢好慢，宛如老爷爷送孙女上学校，校园广播的声音好吵好吵，校播音员用青涩的嗓音读着辞藻华丽的运动会加油稿。

烟雨朦胧中，杨彦抬起头，眯着眼望着雾蒙蒙的太阳，招了招手，给天空说“你好”。

他偏过头看向思悦，问：“我和原来有什么不同吗？”

“没什么不同吧。就是有时候会拽文装酷，你拽文都拽到不及格了，别拽了。”

“我拽什么了？”

陈思悦眼眸闪动，道：“值日那天，你在教室黑板上写了一行话。我问你那句话讲的什么，你还不告诉我。但是，互联网时代，我可是会百度的！”

“你百度到什么了？”

“你说‘我也知道终有一天，太阳会吞没唯一的地球’，后半句是‘但我依然……’”

陈思悦踢了下他的小腿，道：“后面的说不出后，你搞这么文艺干嘛。反正，我告诉你，我知道那句话了。那个，算了，现在这里人好多。要不我们去操场后面说。算了算了，不说了。”

“那我们去操场后面。”

说着，杨彦就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陈思悦无奈只能跟上，跟着他走到老桂花树下，见他停下脚步，也停下脚步。

二人站在不近不远处。

杨彦坐在石墩上，仰头看着她，问：“后半句是什么？我猜你忘了，才说不出来。”

“你怎么这样！”

陈思悦轻哼一声，低声骂道：“胆小，直说咯。你喜欢是玩暗恋文学吗？说话说一半，都是暗恋表白说的。”

“我只明恋，不暗恋。我也知道终有一天，太阳会吞没唯一的地球，但我依然爱你。”

风吹了吹，鹅黄色的桂花轻轻摇散飘动，落到少女的青丝，“莎莎”声是树的心跳，还有少年清朗的声音。陈思悦愣在原地发呆，脸嫣红发烫，宛如秋日清晨的映山红，散发着浓烈的甜蜜味道。

她攥着拳头，眼眸都有些湿润了，在雨后天色暗淡的学校，是曾经的模样。

活在记忆里的少女，正站在杨彦的眼前发愣脸红。

杨彦的耳朵也红熟了，笑起来眉眼张扬，清俊异常：“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

陈思悦看了他一眼，就把眼睛移开，站在原地不说话，跟罚站似的。她最开始是想问杨彦暗恋自己多久了。

这个问题很重要，以后别人问起谁先喜欢谁的，那可得分清楚了。

要是杨彦初三前就喜欢我，他就是禽兽，我那么小！要是杨彦初三前不喜欢我，他就是眼瞎，我初三就……也没有，就觉得他还行吧！

然后，我就想让他把那句话念完。

可是，他真的把那句话念完了，在我面前念完了，就看着我说了那句话，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我也知道终有一天，太阳会吞没唯一的地球，但是我依旧爱你”。

自此以后，杨彦彻底成了陈思悦眼中最夺目的星辰，永远高悬，永不坠落。

杨彦站起来，弹了下思悦的耳垂，问：“站在这里我我我的，想说什么？”

“我……”

陈思悦深吸一口气，可心依旧慌乱，攥紧拳头，大脑彻底宕机，看着教学楼挂着的横幅，说：“我觉得唯有磨难多正果，学习要有定力！你不要乱我道心，我要去学习了！”

说完，她自己都蒙了，往前走了两步，反应过来走错了，走回来，走到杨彦面前，重重地点头。

这搞得杨彦很懵。他错愕地点头，笑道：“你去学吧。加油！”说着，他还右手握拳，比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

“好的。”陈思悦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然后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杨彦回过神来，快步跟上她，问：“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那句话吗？”

“我要学习，你也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道心要稳！”

“我是在问你，你叫我出来还有别的事没？”

陈思悦站定，看着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

“嗯。”

杨彦眼里的笑意和轻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恳切的眼睛，望着思悦的每一秒，都在实现从前的理想。

或许，这个时候说谎更好，但他不想说谎。

说谎太对不起自己了，对不起那个在黑夜里站了一年又一年的杨彦。

陈思悦望着他的眼睛出神，掌心发麻微痒。

从前到现在，再到未来，期初，故事的最初只是一个懒得写作业的少女找班上的数学大佬那个少年要作业抄，但是少年拒绝了。

少年说：“抄作业浪费时间，越抄数学越差。哪道题不会，我给你讲。”

“我好多都不会，上课老师讲的都听不懂。你直接给我抄吧。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少女假装毫不在意地摇头，开朗的笑着，眼眸中似乎没有任何愁苦。

少年掷地有声地说：“给我个机会。把题拿过来，我给你讲。我相信我的能力，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

“我还是听不懂……对不起。我不麻烦你了。谢谢你，桃子给你吃。真的谢谢你了，是我脑子蠢。”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给你讲一遍。”

“算了，桃子给你。”

15岁的陈思悦把最甜的桃子放在15岁的杨彦那张泛黄课桌上。

洗干净了的桃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