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我就是你，失败的你

“我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也曾以为，我可以在这个国度掀起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我错了……”

扈皇后笑着笑着，停下来看向宋君君时，却只剩满面的泪痕。

“皇后……”

宋君君感知到了扈皇后的悲痛，却实在不知如何宽慰，也不知是否该上前去。

扈皇后俯身，扶着窗棂，伸出手，似是在触摸透过枝桠的几缕薄阳。

她的确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曾着手为大齐百姓开创一个迥乎不同的王朝。

可惜，这些都失败了。

以往，宋君君只知道传闻中的那个先皇后扈氏，是个文武双全的将门贵女。

即便后来她病重辞世，宋君君从太子口中听说过皇后临终的情境，也仍然是没有想到，她临终前，竟有万千遗憾到了这种地步。

“……在我攻略太子，也就是现在的陛下成功之后，我就设计，杀了一直跟随在我身边的系统……”

扈皇后说。

“是……是因为，系统要您在完成任务之后离开，是吗？”宋君君问她。

在此之前，宋君君也曾设想过，来日里任务完成了，系统要她离开，她又会作何反应。

扈皇后面如死灰，叹了一口，却是摇头，回忆道：

“我没有到那一步……”

扈皇后杀死化为婢女的系统的原因，是那婢女阻了她的路。

当年，太子顺利登基后，婢女又给扈皇后派发了一个剿匪的任务。

可当时朝堂之事繁杂，扈皇后一心想着肃清朝堂积弊，不愿意离开京城。

那婢女便以“帝后离心”相要挟，威胁她说，如果她不离开京城，那么她将自此和皇上两情不睦，势同水火，最终她也将走向被废弃的结局。

宋君君心中咯噔一下，那婢女所说的，不像是威胁，反而是谶言。

至少，以她的角度看来，扈皇后和皇上，的确称得上是“帝后离心”。

扈皇后神色凄凄，似乎看出来宋君君心中所想，也自嘲道：

“她说对了。是不是？”

“这……也不是。我见过你过世之后的未来，陛下……他一直在思念着你……”

宋君君思虑一番，下意识地拣了好话说，想要安慰一番眼前心碎的人。

扈皇后冷笑一声，道：

“思念？惺惺作态，做个大臣子民看，谁不会？我也做过这样的事。刘淑妃死后，我还为她痛哭了一番呢！他思念我，并不妨碍他真的爱上了何家的女儿！”

宋君君无言以对。

陛下与何贵妃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她一个外人也无权置喙。

而扈皇后是身在其中的人。她的直觉，想必不会错。

枕边的人变了心，肯定也是扈皇后最先察觉。

宋君君也大概能明白为何扈皇后这般痛心疾首了。

原本，扈皇后也只拿所谓的夫君当成是合作对象看待。而他们两个人却十分巧合地有着相同的抱负。

志趣相投，如何不动心？

谁先爱上谁的，早就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扈皇后为了他，破除万难，亲上沙场，身先士卒。

她历经生死，才终于和他一起走上了那万人之巅。

本以为身边的人，会是此生直到生命尽头的同路之人。可惜，人心易变。

她为了他反叛一直以来引导她、帮助她的系统，甚至不惜间接地覆灭了生养她的扈氏一族。

可最终，却落得个凄凉下场，应了系统如魔咒般的谶言。

他没有废弃皇后。

可在皇后生命的尽头，他们二人却形同陌路。

甚至，在扈皇后见到宋君君的那一瞬间，都下意识地以为宋君君是他派来的……杀手。

要不是宋君君那一脸的恍惚迷茫，实在不像个坏人，否则，扈皇后都能拖着病体，直接手刃了她。

也是因为生命尽头这段时光的寒心，扈皇后才决定将改变天下的希望放到她的儿子——梁元成的手上。

她知道，她的儿子会成为大齐的太子。如果他能代她完成自己未尽的事业，何尝又不是一种慰藉呢？

直至此时，宋君君才明白，江寻风所说的“因”，到底是什么。

扈皇后看透了陛下的薄情寡义，便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成为这样的人。

也许，扈皇后也不是第一个进入这个世界的人。

也许，在她之前，已经失败过很多个了。

扈皇后临终前，在太子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也是因此，太子的个性，才会不那么像陛下。

至少，没有那么道貌岸然。

“那您的任务，都完成了吗？”宋君君问扈皇后，她仍然想知道答案。

扈皇后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剧烈地咳嗽。

宋君君上前扶住她，扶她走到床边，半躺下来，这才舒缓许多。

她吃力地抬起眼眸，紧紧盯着宋君君，直看得宋君君后脊背发凉。

“系统的任务，我都完成了。只是我完成的时候，系统已经被我扼杀了。你的呢……”

宋君君摇摇头。

“虽未完成，但也指日可待了……”

宋君君话音刚落，扈皇后那形若枯树枝般嶙峋的手忽地扣住了她的手。

“怎、怎么了？”宋君君不解地抬头。

“不要完成……不要完成！你还有回头路可走！记着，你的任务千万不要完成！”

扈皇后嗓音沙哑，话还未说完，她便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一般，她一直去摸自己的脖子，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掐她一般。

“不要完成……不要完成……”扈皇后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越来越小。

她大张着嘴，却难以呼吸。

只能在床上不停的挣扎，像一条被钓出水面，扔到草丛堆里快死了的鱼。

扈皇后本就被病痛折磨的没了人样，现在更是狰狞可怖。

宋君君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可就是那几步的距离，她的眼前忽然起了一阵云雾，遮挡了她的视线。

她陡然间像是被云雾扽了一下似的，脑中訇然作响。

渐渐地，云雾又厚重起来，扈皇后的模样，她再也无法看清。

“皇后……扈皇后！”

宋君君大声呼喊，可四周却静悄悄地，只听得风吹过窗户缝的刺耳声音。

刺耳的噪音越来越大，宋君君也越来越慌。

眼前的云雾像是厚重的棉花，渐渐地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试图找寻出路，可就连脚下的路面都看不清。

她高声喊着江寻风，可又觉得都是徒劳。

她与江寻风约定好的，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没到，她再怎么喊，江寻风也是听不见的。

“不要完成任务……不要完成任务……”

宋君君的耳边，忽然又响起一个年轻的女声。

那声音清脆悦耳，又像是在空旷无人的地方发出来的，但却难以判断声音发出的方向。

“你是什么人？”

宋君君大声问她。

“我？呵呵……”那女声娇笑不断。

“我，就是你啊……宋君君，我，就是失败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