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正屋里头叹着气,外面却已经传来了如娟的声音,“帝姬可在,奴婢有事参见。”
小宽子有些心慌,如娟统筹母妃这边人事已久,教导管理宫人的事情不在话下。加之宁寿宫冷僻没有设立总管太监,他和小蒙子都是如娟管着。他在我这里八卦一下外头王府本是不要紧,叫如娟听着可就是好一统教训了,--给帝姬乱传后宅是非,这还了得?小芸因为这事也挨过几顿了。
我挥挥手示意他从角门出去就是。看着他身影消失,才高声说:“进来就是。”虽说如娟的惩处大多数雷声大雨点小,看小芸这惯犯从没挨打扣工钱就知道了。但是比之宫女,内监更加可怜,能护着我就多护着一点吧。何况这本来也是我嫌闷愿意听点八卦。
好在如娟不是为此事而来,她见礼之后,马上问道:“帝姬,奴婢此次是有些造次了,但是您这两天看见如秀了吗?”
我听她说的有几分郑重,问道:“今儿不是她当值,我是没见,何况.....”我想了想又把对如秀的安排说了,“她这几天忙些也是可能的。”我本能觉得如秀都快走了,有些不错处,也不要再追究了,再说她去会友道别也是我答应了。
她闻言神色有些缓和,但总体来说,仍是不能释然的样子,上前几步,低声对我说:“帝姬,奴婢并不是离间,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留心。您可知道,一个月之前,如秀就已经收到信,她祖母过世了。”
我听闻后顿时大惊道:“竟然有这等事,如秀怎么没有告诉我?”我和如秀自幼相伴,也听她说起过,她母亲去的早,她们姐弟自小就是老祖母带大的,祖孙感情十分深厚。
如娟低下头,十分压抑地道:“不止帝姬,如秀谁也没有告诉,就连奴婢,和她论姐妹十几年,如果不是偶然撞见她在屋里捧着信哭红了眼,恐怕也逼问不出来。”
她的话就像是敲击在我心头的巨石,让我百感交集,难受难堪,一时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方沉声道:“如秀,只怕是怪我”怪我妄称体恤,却还是只为自保让她们祖孙遗憾终生。
如娟抬眸,并没有说一些主子天恩的客套话,而是苦笑道:“帝姬是把人心想的太单纯了,如秀想出宫就是为了见她祖母最后一面,现在老人家也已经不在了,她就是得了您的允许出宫,又有什么意思?她和继母关系很差,弟弟娶了媳妇早就分家走了,如秀这个年纪了再找人家很是不易,既然无处可去,帝姬这里她也算是混开了,干嘛不留下来。再不济您及笈出降,她总也有个出路。物反于常,其必有妖。”
我被她话中隐含的意思吓到了,下意识地高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如秀不会背叛我的。”
如娟看着我的眼光竟有些悲悯在其中,她环视了一周,确定没有人窥视,才低沉缓慢的说:“如秀性格纯良却也容易钻牛角尖。可是,嗯,这段时间您对她又不假辞色,或许她没有害帝姬之心,可是如果有人愿意让她出宫来换取帝姬的一些秘密呢?”
你是说?李容华,或者,殷家姐姐?可是我又不是嫔妃,在宫里待得日子也有限了,她们何必费心算计我一个庶出帝姬?”出宫这个敏感的词汇让我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两个人,比竟此事上她们都有权柄。
如娟劝道:“帝姬千万不要杯弓蛇影,此事根源在如秀身上,只要控制住她,凡是还有突破口,正如您所说,您和娘娘们并没有直接利害冲突,恐怕事源也不在您身上。”
如娟在情在理的分析,让我一时的慌乱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阴谋诡计,我虽未经过却也见,就是心下冰凉一片,也没什么可畏惧的。“去看着,一见到如秀,立刻让她来见我。”
我和如娟等到了华灯初上,也没有等到如秀的消息,反而是接到了颐宁宫那边的宣召。我有些忐忑地看了如娟一眼,在疑惑中随着宫人踏上了辇车,伴随着一个轱辘压碾声,来到了我从小到大一直往来着,敬畏着的帝母榻所--颐宁宫。
然而,踏进正殿之后,我看到了一副在正常不过的场景:妆容严整却眯着眼睛好似十分疲劳的甄太后,凤座之旁的雪魄,和下手两排楠木交金椅子上按照位分排座的一溜儿嫔妃,端庄贤淑的懋贵嫔,似笑非笑的李容华,语笑嫣嫣的徐小仪,荀芳仪。
简而言之,一家子母慈女孝,姬妾和睦,好像是专程等我来夜话亲情趣事。
我一面腹诽着,一面还是如仪参拜请安。太后已然笑着示意我就坐,温言道:“怀淑最近精神老是恹恹的,哀家看着也不应该,有没有找太医去看看。”
我拿捏着用词,赔笑道:“劳母后挂念,女儿实在不孝,其实只是偶感风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休息一阵子也就好了。”
太后一笑不语,倒是懋贵嫔说:“说起了我们姐妹也许久没见过帝姬了,还以为您是烦气了我们这一群三姑六婆,不敢去讨嫌,原来竟是我等不够关心帝姬玉体,实在该打。”
我赶紧告罪安慰,心里更加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事?隐隐感觉到殿内多少目光都朝我身上打量,这是打出娘胎十几年来从没有过的胆寒待遇。只恨一堆人精个个是厉害的,谁也不先开口。直等到一个沉不住气的问道:“听说帝姬前些时候精神倒好,为皇上推荐了一位女嫔。”
我心下惊愕,道:“容华这是从何听得?皇兄的嫔妃都是内务府会同礼部,应祖宗大典礼选的名门淑女。怀淑不才,但是仰承先帝太后教导,如何敢乱了皇家礼法。”
未嫁女插手兄长的内帷之事,纵然民间也是骇人听闻,何况皇家?这名声传出去,我今后就不要做人了!何况我根本没做过,这罪过从何说起,当着太后的面,我是断断要分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