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回了宿舍,自己的一众舍友还在宿舍中打闹,他们有说有笑,是青年人该有的样子。叫消失几日的水生回到了宿舍,不时有人走过来跟他问话。
其间生了一个长相白净的男生,个子不高,与水生相仿,长了一张女人脸,上头挂满了笑容,一看就是城里人模样,娇生惯养的。
在众同学口中,水生得知他叫赵坛,是个能说会道的家伙,深得他人的喜爱,天生有着吸引的他人的魅力,具体又不得而知。他微笑着,朝着水生走了过来,“我们能到外面走走么?”水生没有回绝,索性答应了。只见二人走出了宿舍,下了台阶,朝宿舍前的百花园去了。
“听说你跑回家了,还在黑板上留下‘自由公平’四个大字”,第二天我们都看到了,大家都很佩服你!你在我们班出了名。你看着沉默不语,心里却很有想法。”白脸水生边走边说。“那是一时的冲动,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没什么你们可以敬仰的地方,我只是一个沉默不语的小孩,就像你说的。”水生百无聊赖地回答着白面书生话。
“你家在哪儿呢?”白面书生好奇地问着,把头转向水生,转动着黑亮的眼珠。
水生没有回答问题,他不愿意一来不来就回答这样让他为难的问题。沉默片刻,水生开了口“我家在云端之上,离天很近的地方,伸了手就可以触摸到蓝天中的白云,是你们不知道的地方,是你们没去过的地方!那里有我的父亲母亲,有我的一众姐姐,她们都很善良淳朴,她们过着自己不想要的生活,但她们却毫无办法,我也没有办法,我也过着自己不想要的生活,但我也没有办法。你不会懂的。”说完水生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之中,仿佛心堕入了黑不见底的地狱,见不得阳光。
“你喜欢自由,我也喜欢自由,世间的每个人都喜欢自由,都喜欢追求真理,这是活着的意义!读完书,我也要去人间追求一自己的真理和自由!”白面书生脸上露出期待已久的神情,仿佛对未来充满希望,他似乎能看穿未来的一切,两眼冒着金光。
“我不习惯自由,我也不追求真理,它们是不存在的!正因为不存在,所以我在不久前就下定决心认真读书,有个工作,能让父母顺心就可以,别的已经不再去多想!”水生失落地说出内心的想法,这让白面书生半信半疑!
“怎么可能,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刚才说话的时候明显迟疑了,那不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这是真实的想法,我没必要骗你,我不图你什么,我什么都拥有了,除了真理和自由!书上说,‘人生而自由,却无不在枷锁之中’,这让人痛苦,痛苦多了,人也就麻木了,麻木久了,人便不仁不义起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水生眉头紧锁,心中似乎有永远解不开的死结,眼神中充满了凄凉!
“什么是真理?什么是自由?你找到了么?”白面书生认真地询问着,把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水生。
水生笑而不语,关于自由和真理,他心里没有乐观的判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怕白面书生在试探他。
二人坐在百花园中,面对着面,相顾无言。身旁的榕树高高地冒着巴掌大的叶子,在风中簌簌地发出声音,上头还有上跳下窜的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身边的花草陷入无限的沉默之中,在树荫下享受着自己的宁静。
“我不知道自由是什么,我也不认识真理,它们理我太遥远了,是不可用手去触碰的,可能自己的手不够长吧!或许风是自由的,书上的那群鸟儿是自由的,这些花草是自由的,或许你和我都是自由的,又或者风也得自由,树上的鸟儿也不得自由,你和我,我们都不得自由,我们都在枷锁之中。或许世间的很多人都拥有过自由,又在平凡的苦难之中失掉了自由!”他饶有兴致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似乎松了一口气。“我在追求自由不假,我在渴求真理不假,但我的父亲全然不知道,他不在乎这些东西,这些都是没有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是就是没有价值,失去了意义,人总是喜欢,也乐于接受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不是么?如果你拿着好看的玩具和嘴里的自由,你猜,你对面的孩子会选什么?你也知道他肯定看得见的摸得着的玩具,这是不需要思考的!或许这个问题比较幼稚,不知道是否恰当。”水生紧接着说。
“我刚和老师见过面了,他一会儿还让我过去他那儿。”说完水生起了身,向老师的办公室走去了。
水生轻轻地敲打着老师办公室的木门。
“请进!”屋里头传来老师的声音。“请坐!”水生直生生坐在老师对面,左顾右盼地,不怎么直视老师的眼睛。
老师看到了他内心的不安和局促,“放轻松,我们不是刚聊过了么!你母亲的姐姐都走了?你送她们出去的吗?”
“对!我把她们送出校门了。她们都回去了。”
“我看到了,你回来时是不是掉眼泪了!”老师看着水生的眼睛笑问道!
“没有!我没哭啊!”
“别狡辩了,我在楼上都看到了!你用左手的袖子摸的眼泪!”
水生没在说什么,把他惭愧地埋了下去。
“掉眼泪是很正常的,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老爱掉眼泪,我和你差不多,我似乎看到自己小的时候!我似乎有着很多的类似点,是无数的雨点我们都是雨点儿,我们的征途是大河的尽头,我们都要奔向广阔的大海!你觉得呢?”他的老师背着手自言自语,把头朝向窗外的蓝天,有着大海一样的颜色!
“那你愿意做溪流,还是做那远方的大海呢!我尊敬的老师!”水生突然变成大人模样,说着大人的语气,说着大人说的话!他不再是刚进办公室的那个男孩,他似乎通灵顿悟了一般。完全是大人模样!这也并没有让其老师觉得奇怪或者是惊奇。
眼镜回转身来,点起了蓄谋已久的香烟,深吸一口,感觉轻松了许多,身上的疲惫感也烟消云散了。这让水生惊奇,他想起自己抽烟的样子,把镐头立在田埂边,木然地坐在田埂了,把灰色的占满了红土的大手伸进衣兜里,翻卷出白色的衣兜,把包在塑料袋子里的一包绿色皮的纸烟握在大手里,用三根手指夹抽出一根白色的卷烟,呷在自己的嘴间,两只手着急忙慌地翻找自己的火柴,火柴盒忽而从衬衣兜里掏出自己的火柴盒,外头依旧是用塑料袋子包裹着,左手的食指往火柴盒中间一戳,里面的小抽屉就滑落而出,从中取出一根长了黑头的火柴,右手抓住火柴棍,把黑头使劲地往方方扁扁的盒子的边缘一划,哧啦一声就飘起了火光,火焰在风中左摇右晃,他赶紧用左手窝成一堵弯弯的墙,围堵在火苗的前方,把嘴里的纸烟凑近手里的火苗,甩一甩手中的火柴,顺手丢了去,猛吸一口,朝蓝蓝的天上吐去了。
“我不愿意做小溪,也不需要做大海,我只想做一滴干净的水,这样我就有千千万万的知己,我会欢快地陪着他们奔向大海去。这是绝美妙的经历!当我从黑色的天空掉落人间,我会重重地捶打着地面,我会掉落在一棵树上,会掉落在那棵树的枝丫上面,会掉落在某一片绿色的树叶上,从上面急切地滑落到下面的花朵上,滴落到树冠下方的某一株绿色的草上,顺着叶片浸湿到其下的土地之中,与无数的雨点簇拥,汇集成小水流跑到山下去,到小溪里报道,成为小溪的一部分,冲下陡峭的悬崖,奏出生命的高歌,是命运的交响曲,当我冲出山谷,穿过密密的丛林,便到了广阔无垠的草原,我会放慢自己前进的脚步,等候从高山峡谷里追赶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奏出悠悠的曲子,和他们一起奔向大海,完成自己身为雨点的使命!”水生从记忆中抽了回来,看着滔滔不绝的老师。忽而也止住了嘴巴。
“那我就做一汪时而汹涌,时而宁静的大海吧!我等待着你的到来,那时我会翻卷起白色的浪花,为你们奏响胜利的赞歌!”
“不不不!”眼前抽着烟的男人往烟灰缸里灭了自己的纸烟,打断了水生的话。
“那不是胜利的赞歌,是生命的终结。”话音刚落,水生顿时抬了抬自己的眉毛,额头上挤出一道深深的横沟,是马里亚纳海沟所不能比拟的。水生似乎碰着了深刻的男人,他心里有一汪蓝色的大海,在风平浪静的海平面下翻涌起黑色的暗流,似要冲出海面,掀起滔天巨浪!
他才是阴郁的人,却也成了思想的奴隶!